他只有一只眼睛是完好无损的,另外一只左眼被一道伤痕贯穿,瞳孔发灰而无神;五官端正,下巴上有些许不曾刮干净的胡茬。

    在那只完好无损的眼眸中,深邃的钴蓝色忽而泛起些微光芒,只一眼便能看穿物与物之间的因与缘分……比如此时,在这男子的眼中,站立在河岸边衣袖飘飘的白发刀疤女子的心口处正有一条无形的“线”,与她足下那块圆石相连。

    男子微微眯起眼,眼尾些许细纹越发明显。他一头蓝灰色长发端正地垂落在两肩上,夜风吹过,散开夹在中间的丝丝白发,如同岁月之沧桑。

    “你……踩到你要找的人了。”

    男子说话的声音要比他的歌声更平静低沉,甚至略带沙哑,说话的内容也要比他的歌声更具有力量……暗夜之中,某种让人脊背发毛的力量…

    圆石空无一物。

    但不知为何,脚踩在圆石之上的刀瘟却陡然心底一寒。她慢慢低头,往下看。圆圆的石块一侧生着斑驳青苔,而青苔呈现的紫黑色,月色下更像是凝固的鲜血……

    刀瘟手忽地从刀柄松开,后退,一步,又一步。

    船上的男子抬手敲了敲船头钓竿,蓦然敲碎了河面上的月影,“哗啦”一声圈圈涟漪扩大,触碰到岸边,溅起水花打湿了圆圆的石头底部的青苔。

    月光下,那块圆圆石头上忽然显出一个虚幻不定的魂魄。

    一身如破布般脏兮兮的衣服,“魂魄”向前伸手做僵硬的挽水动作,清洗着手边永远不存在的刀剑——那就是来自某个幻境,之后被人根植在刀瘟记忆里,属于“恨不逢”的影像!

    “是康儿……他在那里?他在……”刀瘟一刀入地,稳住身形,抬手慢慢伸向自己的脸,“啊……啊!!!”她感觉神智又即将离自己而去,那种痛苦得如同万蚁噬心的感觉又再度浮现起来。

    “他死了。”

    船上,灰蓝披肩长发的沧桑男子低沉回答。

    刀瘟一动不动。

    一股冰冷的风从岸边带来杀气,吹得船头钓丝蓦然颤动!

    “因缘而来,由缘而去。”广陵客手握上钓竿,让水中钓丝重新平静。这中年男子并未再看向岸边,低沉声音混入淡淡的沙哑,一如水面上毛毛的月光,“他原本可以解脱,魂归幽冥,却因你的到来,带来了不解之缘……“

    像是,某种提示,一种暗指。

    “……妇人,你曾做过些什么吗?”

    缓慢说话声从船上而来,余音也带着水波般的虚幻,有种让人想要继续倾听的感觉。

    刀瘟不由得听了进去,疑问,怀疑,怨恨,让理智在边缘濒临溃散,记忆反复重现又混乱“吾……做过什么?”

    在刀瘟没有留心船上的时候,广陵客目光微微向下,忽然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