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子晏说完便抽身出门。子冉自言自语闷闷道:“吃多酒又开始讲胡话了,没头没脑地听都听不懂,说得甚么意思……”

    二楼阁壁与栏杆之间围成一条小道,木梁上挂了一排灯笼过去。因为戏楼内没开设天窗,里面具是光景暗淡,灰蒙蒙的。即使是白天,这里灯笼内也点上了蜡烛。

    一串线行般的六角灯笼下,柔雾似的红光笼罩住汝子晏。

    江蕖跟着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副场景。

    说来颇为巧合的是,每一次见面的最后汝子晏给江蕖留下的都是他的背影。第一次是单衫襕衣,清旧寡淡,第二次则是紫绶贵胄,气蕴赫奕,富贵不可言。

    微红烛光之下,汝子晏身上那袭苍绿松鹤袍颜色浓艳深重,联珠松鹤纹路活灵活现,似栩栩如生。

    江蕖心想,汝子晏也确实应当身似灵鹤,潇洒自在于天地间。

    能如此快活快意地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想做的事情,丝毫不顾及旁人的眼光,行乐休迟,只做纯粹的一个人,无疑是极其令人羡慕和向往的。

    江蕖心底嘲弄地笑了下自己,她原本追出来是想将那柄玉拂尘还给汝子晏——拂尘是道佛法器,本不应该随意摆玩,而且听汝子晏所言,此物对他来说是清修之物,意义非凡。

    可江蕖见到汝子晏的背影,便打消了叫住对方的主意。她现在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也许在汝子晏这样的人眼里,佛具、法器的意义不过是人主动附加的,他并不在意这些。

    曲笛、弦音、檀板齐奏,笛声悠扬婉转,弦音清越,江蕖低头往下看,台上正演着《牡丹亭》。

    “停半晌,整花钿。”

    “没揣菱花,偷人半面……”

    子冉本意请众人来隶乐院内听戏佐兴,然而所有人一心沉迷在桌上探物,屋内喧哗熙攘,哪里还有功夫注意外头。

    台下无客,台上依然唱着,如今恰好唱到名篇《惊梦》。

    江蕖不急着回去,准备静静听一段,耳边响起一道幽微腔调,不是从台上,而是从另一个方向来的。

    江蕖侧身望去,阁壁与栏杆之间的小道尽头连接□□,博带缨冠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楼道,那声音悠悠传来——

    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

    艳晶晶花簪八宝瑱,

    可知我常一生儿爱好是天然。

    恰三春好处无人见。

    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