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颂望向他的断眉,“他们是靖王殿下的父皇、皇兄,但殿下谈论他们时的口吻听起来像个旁观者。”

    “呵,”秦衍哂笑,“本王自幼离京,皇城、大明宫有多少个宫门一度都记不清了,若不是为了这案子,现下我人还在武州。他们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有多亲热跟我无关,我啊,不过是个养马的,看客这种说法也不算错。”

    养马指的是靖王目前的职务:闲厩使。

    “卑职不是这个意思,”唐颂直言不讳,“卑职想问的是,靖王殿下调查此案,当真是为了武州那八百将士的亡魂么?”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预留了足够的耐心缓慢抬眸,由低至高,从头至尾,把她困于眼底。唐颂被他的目光舔舐,周身发噤,人是静的,映在他眸中的影子恍惚在挣扎。

    “什么?”他推开书架,剥落慵懒姿态,一步一步向她走近,“你究竟想问什么?”

    唐颂不禁后退,被他逼到墙根处被迫停了下来,“卑职是问,”她强捱紧张的心跳,咬牙问:“可乘之机,殿下想要么?”

    秦衍俯肩逼至她面前,寒声道:“本王从不利用将士的忠骨伪饰言辞,本王想要什么,就光明正大的夺,野心这东西,本王若有,便不屑于遮掩。”

    呼吸咫尺间,唐颂颔首,鼻尖掠过他的下颌,“卑职明白了。”

    秦衍目光微微震烁,后撤一步避开她无意间的碰触,抬手揉搓着下颌上的美人槽,迷茫看了她一眼,怎么搞的,有些痒。

    唐颂暗呼了一口气,抱胸靠在墙上,冷眼捕获他一瞬而过的窘迫,活该,活该他借用身高的优势压制她。

    流星坠落夜空的景色虽壮观,但寿命过于短暂,转瞬即逝。秦衍抚完下巴,注视她道:“这案子你别插手,安安心心做你的街使,准备你的武选……”

    武选。

    他皱眉吞下断句,问她:“武选你预备报哪个职位?”

    武选是武官的晋升之道,武选的规则是兵部在武选前公示武职出缺,参选官员提前填报意向,按照武选成绩择优任用,以此来填补出缺,落选者由兵部斟酌选调,填补本届名额不满的职位,或者等次年的武选。拔得头筹者可自选官位。

    “花鸟司刑司司佐,这位置还空着。”

    “果然。”她的回答,秦衍并不意外。

    花鸟司曾是大秦的一个军政衙署,不受任何官署管辖,直接隶属于皇帝本人。花鸟司下辖刑司、郎司以及女司三司。其中女司、郎司两部的花鸟使负责采择各地良家男女充当皇廷用人。

    刑司则负责调查处理朝廷隐秘机要事件,职理狱讼,掌管司狱,承担各类刑名事务,曾经是宫廷官衙中最具权力的衙署之一,但因该司“用法深刻,为祸甚烈”,凡被投入司狱之人,几乎无人能逃脱惨烈的下场。它的权力一度凌驾于其他的刑名官衙之上,甚至左右皇权,干涉立储内政,违背了“搜集情报,侦察缉捕,驾驭不法群臣”的设立初衷,为免受其害,顺永帝在继位之初,就开始着手削减花鸟司的权力。

    被皇权冷落四十余年,如今花鸟司的风头早已不在,沦落为皇室脸面的附庸,大小典礼仪式充当仪仗侍卫,皇帝出行时辟道随扈。刑司被排除在刑名要务之外,仅剩郎司、女司间或履行职务。

    大秦与刑名有关的官署有御史台、刑部、大理寺,均由文官任职,除却三法司之外,唯剩花鸟司刑司的职务与刑名有关。

    唐颂想要通过武选入花鸟司任职的目的不言而喻,刑司武官存在进一步接触上官瑾一案的可能。仅用了两个月,仅凭街使一职,她便疏通了头绪,一针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