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偏门外脚步声渐近,银瓶还没反应,裴容廷已经直起了身,提高声音道:“是谁?”

    “禀大人,是属下。”

    不是方才那个小厮,也不像是小武官。裴容廷问了一句怎么,那人便道:“从前老太爷门下学生,如今的青州白司马听闻大人途径与此下榻,特意来与大人见过,托属下来讨大人的示下,今日晚间可否有空闲,白司马想设宴与大人接风。”

    “罢了。”裴容廷不置可否,只是道:“你先叫个丫鬟取一身姑娘的新衣裳来,你也别走,待会再回我的话。”

    那属下顿了一顿,忙也应了,自退了下去。

    裴容廷又看向了银瓶,见她又悄无声息往后挪了挪,跪在地上,瑟缩成更小的一团。

    她背后就是那绚烂的屏风,暗沉沉的泥金,在这同样的昏暗的屋子里,仿佛一个与世隔绝的h昏。绣锦的花开满了一个角落,魏紫牡丹,赤红芍药,银瓶惨兮兮的小鹅子脸儿融进花丛,像那白芙蓉,缀上两滴水珠子,是花上的朝露。

    她哭了,眼泪无声无息往下滚。

    裴容廷顿了一顿,无奈地笑了,收起玩笑,把手伸到她跟前。

    谁知银瓶怯怯的,不敢去碰,反垂下了头,低低道:“大人,奴知错了,求大人责罚。”她顿了一顿,用更细小的声音道,“大人若用藤条子,奴求大人别打手臂和颈子,那印子不好消,还是打身上,别人看不着…”

    一语未了,裴容廷呵断了她:“胡说什么!”

    他拧了眉头,难得起急一回,瞧了眼伶仃的银瓶,也不管她的惶恐,俯身一拽一托,直将她抱了起来,搂在怀里。一手托着她的TGU,一手抬起了她脸,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银瓶慌忙道:“大人,大人…”

    “以后再不许说这样的话。”他知道她并非信口胡说,那些都是她从前经历过的日子,心里泛疼,说话也没好气儿。见银瓶一动不敢动,眼圈儿愈发红了,方知道自己太严厉了些。他沉了沉,轻轻擦掉一点她脸上的泪渍,方温和了语气,浅浅微笑道:“别哭了。打扮得这么俏皮,叫我好好瞧瞧。”

    银瓶不明所以,也不敢再哭,忙把脸抹了一抹,乖乖把脸庞儿由着他观览。

    全身都绷紧了,只有偶尔cH0U一cH0U气,有咻咻的鼻音,泛红的鼻尖也有一点翕动。?

    裴容廷知道她是真的害怕,毕竟一个单薄的nV孩子,没有家人,也没有过去。吃了许多的苦,前途渺茫,一条命都系在了一个陌生的男人身上…

    然而婉婉,他的婉婉…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曾经那样小,生在粉墙朱户,长在他的怀里,撒娇撒痴要糖吃。

    偶然生了气,也会故意端出千金小姐娇纵的架子,讨他来哄。

    她也曾渐渐长高了,x前的衫袄渐渐鼓起来,肌肤润美白泽,滑如凝脂,妆奁里堆满暹罗进贡的胭脂水粉,将脸颊扑出yu醉的红;眉心一点金箔花面儿,嵌着璀璨的南海曜石。一双清凌凌的秋水眼,常常娇嗔地横他一眼,慢回秋波,再抿嘴笑起来——

    那时他只当她天生成一段媚态,现在看来,更应当是泼天富贵滋养出的娇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