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正要回宫。”

    “那我与督公恰好能同行。”

    魏郯微眯了眯眼。

    “我记得,莳香馆同皇宫……并非一个方向。”

    “我不回莳香馆,我……”黎星顿了顿,“……我还要去城西。”

    魏郯皮笑肉不笑:“倒是很巧。”

    “是我同督公有缘,”黎星低低一笑,侧身让出行走的通路,“路上正能烦请督公同我讲讲,今夜这一出《同窗记》唱了些什么。”

    魏郯看了她一会,才踱步行出。

    他伸手假作捻齐衣袖,右手不动声色地朝外摆了摆,后台入口附近正探头探脑的魏七领着人手撤离,隐入了人群之中。

    从月升园出来,月亮也刚升到柳梢头。

    京城未设宵禁,此时的天桥正热闹。街边的小贩叫卖热火朝天,游逛的人群熙攘,比肩接踵,黑压压地望不见尽头。

    魏郯于黎星并肩缓行于人群中,聊得虽不算热络,却也叫人惊异的有来有往。

    按说,魏郯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他自小性情阴沉,当权以来,说话处事更没了遮掩,冷嘲热讽不说,当众驳人面子落人脸子的事情更是他的拿手好戏。加上性子阴晴不定、手段又狠辣阴毒,即便是同他一党的朝臣内官,非必要都极少同他往来,怕被他扇了脸面心头不爽,更怕无意中惹怒了他招来大祸。

    他就像一条冷血的毒蛇,冰冷坚硬的鳞甲和剧毒无比的尖牙让所有人都远离。

    可再冷血的毒蛇,也不会无端端地露出毒牙。

    ——尤其在笑意盈盈的黎星面前。

    黎星极会挑拣话头。她像是听不见魏郯的讽刺与冷嗤,每每都圆滑自如地避开他的尖刺,再挑起下一句话。

    她小心地顺着魏郯的毛,就算是偶尔放肆一下,也能迅速摸到魏郯发火的边缘,备着台阶柔声细语地自己往下走。性情阴鸷如魏郯,竟寻不着由头发火。

    可黎星的这份乖顺,却也让魏郯心中感到一股难抒的憋闷。

    她好似贴着一副温驯的面具,假模假式地让他忍不住想撕开,可却如何也寻不到那面具的缝隙。

    走到天桥口时,黎星正说着平南的风土人情,南境常年多雨潮湿的气候才刚抱怨到一半,忽然停了话。

    魏郯往前走了好几步,才意识到她并没有跟上。耳边传来了一声闷哼,他回过头,发现黎星仍在十步之外的位置——手里却多了一个半大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