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讲,世子自从清醒,就得了失心疯一般,说的话也大逆不道,还转了性子,不仅跟锦夫人不亲近了,他院里那十几位姬妾也没碰过了。好不容易老夫人找了位神医给世子施了针,也找不出症结。前两天,老夫人请了隔壁与世子情同父子的镇国公促膝长谈,之后世子便恢复正常了,再也没有胡言乱语。

    只不过,还是同人不亲近,任谁都不让近身,听说还遣了侯府侍从替他寻东西,神神秘秘的,也不知寻什么。

    黄衣丫鬟松蕊心有余悸地说,前几日她去正房送东西,正巧撞见了世子。他一脸寒霜,煞气满盈,吓得她头都不敢抬,哪里还是以往那个见了美貌小娘子就笑嘻嘻的世子爷呢?

    内间,沈烟澜闭着眼睛,摇团扇的手却越发急促,扇的绡纱账一阵阵飞起,像海浪似的起起伏伏。

    ……

    第二天清早,沈烟澜起床便觉得浑身恹恹,没有力气。早膳也只用了半碗凉米茶,就着时令花糕吃了两口便放下了。

    松蕊收了碗碟,走了一半又折回来,小心翼翼地问她:“夫人可是身子不舒服?不若叫大夫前来相看相看。”

    “不必,”沈烟澜回绝,粉衣丫鬟松香替她挽了个简单的龙蕊髻,珠钗也不过带了几个,便被沈烟澜止住了。两世她都天生丽质,都不算爱打扮矫饰的,总是淡扫峨眉,唇妆一点便算完成。裴昭却爱她这样,夜晚耳鬓厮磨时,总是要含着她未卸的红唇,细细地亲吻舔舐,如痴如醉。日积月累,她的口脂总是用得快,她疑心全进了他的肚子。

    身子不爽利的缘故她也清楚,正是因为昨日她整夜都连着做噩梦,一幕一幕全是前世种种。沈烟澜强逼自己忘记,不去想的事,到了夜里没法掌控时,却都在脑子里冒了出来。

    沈烟澜揉了揉额心,好不容易念着清净经,心绪渐渐平静,就听到松蕊带了人进来,唤她:“夫人,温三小姐到了。”

    她起身到了外间,就见一团花花绿绿的香风扑了进来,还未看清温三姑娘的脸,就是一双柔嫩的手握住她的手,叫道,“姐姐,你好好同我说说,你在侯府是不是遭人欺负了?是不是又是因为那痩鹞子似的锦夫人?”

    面前的温三姑娘长得同温娘有七成相像,眉眼却更显英气娇憨,比起娇艳欲滴,柔弱无骨的温娘,温月季就是个气冲冲的小爆竹,她瞪着一双杏眼,没等沈烟澜回答,咬牙切齿地又叫道:“侯府的奴才真是欺人太甚,狗仗人势!我正正经经下了拜帖的小姐,是他们世子的小姨子,竟叫我走后门进府,说什么角门叫人锁了,骗鬼呢!我亲眼看见他们二房的庶小姐才从角门进去的!”

    松蕊在她身后,讪讪地跟沈烟澜解释,说温三姑娘进府时,有那新来的不知礼数的奴才怠慢了她,才没给她开角门。她也跟门子解释了,只是委屈了三姑娘。

    沈烟澜听了,也明白了。哪里是新来的奴才不知礼数,是因为觉得她这个世子妃失了势,好欺负,才故意拿捏她,给她不愉快才是真的。

    别说她娘家来拜访的亲人要看他侯府的脸色,就连她自己这些天躲在院中,也跟透明人似的,没人来打扰。

    松蕊也曾跟她说过,即便那天锦夫人被世子踢下床,但是这事被老夫人封锁了消息,知道的下人不多。即使有人知道世子现在不近女色,也都觉得他不过是一时鬼迷心窍。等他回过神来,最宠爱的还是白月光锦夫人,因此都围着锦夫人的正苑转,什么奇珍都拿去讨好锦夫人。

    哪像温娘这里,无人问津。偌大一个院子,伺候的丫鬟就两个,早餐就一碗稀粥,几个饼子了事。

    她皱了皱眉,心中计较着奴大欺主,总要找个机会收拾收拾的。拉着温月季要同她坐着说话,“这事说来话长。”

    “姐姐,我带了你爱吃的草饼并豌豆黄,我们到外头后院去说话,凉快些。”温月季在她房里一瞧,脸又是一黑,“姐姐房里连降暑的冰鉴都没有,难怪我一进来就觉得房里怪逼人的,到了盛夏可不是受罪?连咱们温府里姨娘们都有冰块呢,他们侯府难道就小气到这个地步了?”

    沈烟澜喜欢这个直来直去的妹妹,总令她想起上一世她收养的小女儿玉容。便安抚她道:“本来是有的,我瞧着天气没那么热,收起来了。”这倒是真的,沈烟澜上辈子体寒,不爱用冰鉴。到这一世,虽然体质不同了,习惯却没变,宁愿拿团扇慢慢扇着。

    温月季脸色稍霁,叫松蕊拎着糕饼在后头远远跟着,两人手拉手走在前头。

    到了侯府后院,这里种着大片奇花异草,兼有一片开的极好的桃林,粉嫩嫩的,一片一片如同云彩一般。人行在其中,身影被花遮了一半,若隐若现,正是个说话的好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