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之洐怅然,“那段日子,我便把嬷嬷看作了母亲一样的人。”

    万嬷嬷泪迸,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她在一旁坐了,却仍然道,“奴婢怎么敢啊!”

    许之洐笑道,“嬷嬷还记得,有一次赌约......”

    万嬷嬷拭泪点头,“奴婢都记得呢!”

    那年国破,他沦为了阶下囚,似是裴家那个孩子封爵那日,他与姜姒赌了酒。他说,“若我赢了,你与我同回甘泉宫,再给我生个孩子。”

    那缥玉酒喝起来好辣,他的五脏肺腑都要被这酒给烧穿烧透了。

    他为了嬴这个赌约,饮下酒去,喷出血来。

    他不肯服输,原本未愈的身子又伤了根本,后来逃往西北,又一次次受伤受凉。他原先是多么康健的一个人,无病也有了病。大抵是作孽太多,要应那个短折而死的诅咒了。

    他想不明白,因而叹息一声,“她说我没有输。”

    他凝眉不解,因而又笑叹,“没有输,便是嬴啊!”

    万嬷嬷想劝劝他,开了口后却又不知该如何去劝,最终话至嘴边,只有“陛下......”二字。

    他自顾自说道,“如今见证人只有嬷嬷了。”

    也只有万嬷嬷了,曾经殿里还有好几人,记得有叫宋瑶的,也有叫楚玉的,殿外还有好几个不知名字的宫人,早在昭武六年便死在大疫中了。

    万嬷嬷叹息不言。

    天阴冷阴冷的,他坐了大半日,身上的大氅也挡不住乍起的北风了,他打了个寒战,如今他也有些畏冷了。

    他问,“嬷嬷出门要去哪儿呢?”

    他在伯府之外半年之久,从未遇见有人出来,这府里如今不过六个人罢了。

    万嬷嬷打开手中的包袱,温蔼笑道,“夫人要奴婢给驸马送鞋垫。”

    许之洐转眸望去,那包袱里是厚厚的一摞鞋垫。

    他取了一只鞋垫在手中打量,有一年,不记得是哪一年了,她好像一个人在殿里缝鞋垫,不记得那是什么殿了,但那时候她身边的好像是一个叫崔瑾瑜的人。

    见他来,她慌得把指腹都扎破了。那时候她怕极了他,见了他便仓皇跪下,她说“臣妾是为陛下......”

    他不信,因为他从来不用鞋垫。她跟在他身边数年,她不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