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说道,“如今战乱初定,再等一等罢。”

    姜姒原以为伯嬴会痛快答应,从前在禁卫营时,伯嬴的心意她一清二楚,如今自由了,他竟犹疑了。但他说的亦是很有道理,战乱初定,那便等一等罢。

    姜姒素来不愿为难伯嬴,过去不愿,如今亦是不愿。何况,她自与伯嬴禁卫营中身心交付,后来为了围杀许之洐,又有数日不得不委身于许之洐身下。

    如今即便已是长公主了,看起来金尊玉贵,实则已是肮脏透顶,但伯嬴却是十分干净的。

    这样的自己,开口问他愿不愿娶已经十分不易,实在再没脸多问一句。

    姜姒心里虽这么想,但并不欲使伯嬴看出分毫波澜来,只是垂下手来拢紧了连帽貂裘大氅,温婉道,“天冷雪重,我们回宫吧。”

    伯嬴到底也没有再说什么,与她并肩下了台基,冒着风雪往平阳宫走去。

    伯嬴记得永宁元年八月,裴成君夜半带姜姒出逃,那时候活生生的裴成君拉着她疾疾下了台基,他们的背影一高一低,紧紧挨在一起。那燕王宫古朴巍峨,高亭大榭,空荡荡的只余下他自己,立在那白露秋霜之中。

    而如今,与姜姒并肩走着的却是自己。

    真是世事难料。

    十一月的寒风吹翻了她价值千金的貂裘,露出华丽的宫装,也露出一小截纤细的脚腕来。

    她一向畏冷,此时必是被这风雪冻透了吧?

    伯嬴拦腰将她抱起,似从前一般将她裹进大氅里,他的大氅很宽大,能将她严严实实得裹在里头。

    她的鹅蛋脸紧紧地贴着他的袍子,贴着他温热的胸膛,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声被她压住了一般,他轻声喘息,生怕自己喘得重了,令她觉得不安。

    她依旧是清瘦的,抱起来似一匹轻纱。她全身最重的地方,便是她髻上的金步摇吧?不,是那厚实的貂皮大氅。

    她不但自由了,而且颇受昭武帝与江伯礼的敬重。他们知道她所受的苦难,便越发想要去弥补她所受的苦难。姜家人自有姜家人的气度,这是许家的人远远比不了的。

    她想要的,他们没有不应的。

    她想杀的人,她想要的命,他们也没有不应的。

    再说了,她能要什么,她是个无欲无求的人,向来不与人争抢。

    “伯嬴。”

    怀里的人扒拉开一道小口子,从大氅中露出一双明晃晃的眼眸来。

    风大雪重,但伯嬴依然听清她不算高的声音,“阿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