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哑口无言,一张脸被气得铁青。

    他隔了半晌没说话,望着空荡荡的殿宇笑出了声。

    是啊,他已经不是天子了。

    当今的天子是他的儿子——他宠爱着长大,但是却与自己没有半分情分的儿子。

    当年他没有保护好霜儿,让霜儿失去了孩子又丧失了生育能力,所以他特地弄来一个孩子赔给她,还帮她用这个孩子得到了后位。霜儿心软,对这个孩子视如己出,他本以为是皆大欢喜的事情,谁知道竟然埋了这么个祸端。

    他本以为,他是天子,可以掌握别人的命运。即便是失去了一些东西,总还是能从另外的地方找补回来的。

    就好像世界上没有了郑星阑,但是又多了一个裴昼一样;霜儿没有了那个孩子,但是又多了一个恪儿,情况并没有糟到哪里去。

    没想到,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这些找补回来的孩子没有一个好的,个个都是狼崽子!

    太上皇扭头看了一眼内殿的门,终于松了口。

    “朕今晚再跟娘娘说会儿话,明天再叫人来为娘娘发丧吧!”

    裴昼听到了想要的答案,正打算要告辞,没想到临出门太上皇又叫住了他。

    “裴昭回,你不是说世界上没有神鬼,无论是洪涝、干旱还是地震,这些都是自然变化吗?那你当时为何要弹劾朕,让朕下罪己诏呢?”

    “陛下不也一样吗?想要长生不老的时候就相信世界上有鬼神,天降大灾百姓受难的时候,这一切就都是自然变化。”裴昼望着太上皇冷静说道。

    太上皇笑了笑:“你还在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敢说你之所以如此,不是受裴松指使的吗?”

    说到这里,裴昼的脸色终于变了变。

    太上皇起了身,指着裴昼的鼻子问道:“你在你亲舅舅这里说一些道貌岸然的话,到裴松那里竟不一样了?当年将郑家抄家灭族还有裴松的一份功劳,你为什么没有这么对付他呢?你的原则呢?你的善恶是非呢?你是不是已经拿他当亲爹待了?”

    裴昼去年上书奏请太上皇下罪己诏确实是受裴松指使。当时裴松将姜芷囚了起来,用姜芷的命来威胁他,他不得已才答应了下来。

    当时裴昼确实也犹豫过,不过他考虑到太上皇确实无德,他没有必要为了这么一个人牺牲姜芷的性命。

    太上皇杀了郑家和姜家的时候丝毫没有犹豫,凭什么要让这些受他戕害的人牺牲性命维护他呢?

    至于裴松,不管他们是不是血亲,人做错了事情就一定要收到惩罚的。他从来都没有改变过自己的意志。

    太上皇知道自己杀不了裴昼,原本也只是想说些狠话出出气。而今见裴昼面色铁青久不回话,还以为他是理亏,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他也无意再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