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昀起身向僧道施礼,问过法名,道人号称东瀛子,僧人唤作延寿禅师。

    嵇昀自报来历,说道:“不瞒两位,这墓主人乃是在下生母,我今日到此只为请启她老人家的遗骨,好与先父合葬。”

    二人答礼道:“天理使然,应当如此。”

    另一边的长安城楼上,一个年逾半百、瘦瘦高高的人影出现在千军万马的眼前。李师泰瞧见来人正是田令孜,怒气填胸,高声骂贼不止。

    “请李克用出来答话。”

    田令孜在墙边喊话,半晌,从中军走出一个年轻将领,乃是李嗣源。李嗣源趋马靠近城楼,朗声答道:“我父不屑与你这奸宦说话,劝你自杀谢罪,免得打破京城,到时死得难看。”

    田令孜缄口无话,紧紧闭合的牙关使得脸侧的青筋尤加明显,一双褶皱空洞的眼睛久久扫视着城下,这里数万将士义愤敌视的目光也从四面八方一齐向他投射过来。

    “众卿——”

    忽然,僖宗皇帝的声音意外划破沉静,接着就见他一脸的苍白疲惫,被侍者左右搀扶,亦步亦趋地赶到了城楼。

    “是皇上......皇上来了。”

    军士们传说皇上亲临,赶忙跪地山呼万岁,李克用亦出中军,带领众将在军前参拜。

    “臣河东节度使李克用,拜见皇上。”

    “李卿平身,众位将士,也都平身吧。”

    李克用起身,遥见僖宗被人左右搀着,一派病入膏肓的苍凉景象,由是说道:“皇上近来身体不适么?可先回宫歇息,待臣剿除了奸佞,再行进宫探望。”

    僖宗闻言,本来惨白的脸色愈加急切。

    “朕抱病出宫,就是想向爱卿和众将士们讨一个人情,田令孜虽然有罪,请看在朕的面上,宽大处置。”

    此言一出,众将骇口,田令孜亦激动起来,跪地劝道:“陛下,老奴贱命一条,怎堪教皇上屈尊向臣下乞怜?!”

    僖宗则环臂将田令孜拦在怀里,出声泣道:“阿父抚朕孤弱,十年如一日,无疏漏之处。今日有难,朕拼凭天子的身份,势必为你讨一条活路。”说着即向城下喊话道:“李克用听谕。”

    李克用闻言再拜,僖宗言道:“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河东节度使李克用,孝谨顺恭,功勋卓著,朕回避儿女之亲,故未授于爵位,今又千里靖难,深孚朕望,着即加封为晋王,后世子孙永镇三晋之地,钦此。”

    李克用断然大惊,不止于他,在场的所有人恐怕都没想到皇帝会突然加授如此殊荣,一时回不过神来,久久跪地不起。

    李晔站在僖宗身边,闻听他说出这话,也是惊诧不已,料想杨复光忠义无双,功盖千秋,得以授爵魏王,而李克用乃胡狄单于,虽然立有大功,但为人跋扈,忠奸难分,如此轻易获封晋王,与杨复光平起平坐,实在是任意胡为,更为今后朝局埋下大患。

    僖宗话犹未尽,撑着身子趴在女墙上,朝城下继续喊道:“把王重荣调离河中是朕的旨意,是朕看中了河中的盐池之利,意图收归朝廷,非晋公之罪,卿等怀怨,皆可责朕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