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姑娘说话始终一个语调:“我闻到了矿石颜料的味道。”

    他慢慢站直。

    姑娘继续道:“我看到的,我都能画下来,隔多久都能。”

    他神情渐渐严肃起来。

    “你让我留下来,我给你画画,一幅画十文钱。”姑娘的手被碎瓷片越嵌越深,血迹蜿蜒而下,在地上绽开的鲜红就像那日她涂抹的不合时宜的口脂:“这几日的药钱、饭钱、床...我都算成铜钱,付给你。”

    这条漂亮的鲤鱼血迹斑斑且瘦骨嶙峋,但他突然愿意相信。

    “好。”他说。

    “立字据。”姑娘低声道。

    他没听清。

    “立字据!”姑娘咬紧牙关,拼了命让声音大一点。

    他不明所以,但仍旧照做,字据简单又潦草,他率先签名、摁手印,拿着薄薄的麻纸,他似笑非笑地问:“我现在可以过来了吗?”

    “放在那里。”姑娘手中的碎瓷片抬了抬,指了指不远处的斗柜。

    他应声照做。

    姑娘没有用笔,而是用手指颤颤巍巍地沾着血迹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贺山月。

    他在口中呢喃。

    “其实,这张纸没有任何效力。”他觉得可笑:“若藏坏心,又岂会被薄薄一张纸约束住?”

    小娘鱼双手撑在斗柜上,手腕翩飞如蝴蝶,声音很低:“我知道。但这是我最后的...”

    如果不必为玉石俱焚而付出生命,那么,这就是在走投无路的绝境处,她能为自己做的、最后的、徒劳的,保护。

    他不太清楚这个年岁尚小的姑娘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瘦如骨削的身形和鬣狗般防备的态度,足以证明她必定经历了极致的惨痛。

    他没有细问,就像他不会讲他的过去、王二嬢不会讲一个四川婆子怎么来到了江南、老陆那一身出神入化的轻功是怎么得来的一样。

    “过桥骨”,白骨过了奈何桥,就重生是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