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相对,不等刘备语出,陛下幡然醒悟“协儿!”

    待从榻内抱出襁褓。俯见幼子了无生息,陛下已胡言乱语“临睡前,美人曾喂食母乳。却不知,却不知……”

    “陛下,容臣一观。”见惯生死的太医令张奉,大胆上前。从陛下怀中抢过次皇子。轻置地板,解开襁褓。细细查验。须臾,这才长出一口浊气“回禀陛下,皇子无恙!”

    “天可怜见,天可怜见……”陛下悲喜交加,只手指天,热泪横流。近乎疯癫。

    爱之深,痛之切。此情此景,如何能有半分假装。

    刘备奋力起身。将美人香消玉损,犹有余温的娇躯,重置榻上,盖好锦褥。

    后退数步,伏地行礼“陛下,恕臣无礼。”

    “蓟王何须如此,朕,朕……”陛下泣不成声。

    抛开各自身上的光环,陛下和蓟王,同病相怜。皆曾是三餐不继却无忧无虑的十里少年。又如何曾亲身品尝,这尔虞我诈,阴毒狠绝的大汉深宫之争。之恨,之痛。

    果然,生死两难。

    起身后,刘备遂冲太医令言道“美人身中何毒。”

    “或是……射罔之毒。”张奉答道。

    “射罔”乃上古时鼎鼎大名的毒药。《神农本草经·乌头条》“其汁煎之名射罔,杀禽兽。”注曰“捣榨茎取汁,日煎为射罔,猎人以傅箭,射禽兽,中人亦死,宜速解之。”乃取草乌汁反复煎晒而成。据说“挑起取用,上箭最快,到身走数步即死”。

    《国语·晋语》“骊姬受福,乃寘鸩于酒,寘堇于肉”,贾逵注“堇,乌头也。”此应是使用乌头投毒的最早记录。

    另一则记录,见于《汉书·外戚传》。女医淳于衍受霍光夫人指使,给宣帝许皇后下药,使用的也是附子、乌头一类。皇后饮下毒药,顿觉不适,问道“我头岑岑也,药中得无有毒?”淳于衍敷衍几句,皇后便“遂愈加烦懑而崩”。

    “岑岑”亦作“涔涔”,形容烦闷不舒。此也是“乌头碱”中毒的重要特征。乃为中枢毒性所致。后世亦有人曾误服乌喙中毒,症状亦是“头涔涔,渐烦惫,遍体皆黑,几至危殆”,所幸及时发现,催吐得以减轻。

    传言。前大将军梁冀,毒杀质帝时,亦是将射罔毒酒,暗使人加入汤面。药性发作,质帝十分难受,派人速召李固。李固进宫,走到质帝榻前,询问病症来由。此时,质帝还能讲话,言“朕吃过汤饼,现在觉得腹中堵闷,给朕水喝,朕还能活。”梁冀时也在侧,阻止道“恐怕呕吐,不能喝水。”话还没有说完,质帝已崩。

    足见此毒之烈。

    吃过汤饼……刘备猛然醒悟“胡饼!”

    陛下猛一激灵“蓟王……何意?”

    “……”刘备张了张口,却无言以对。胡饼乃窦太后所赐。陛下与何后、王美人三人分食。如何下毒?

    “陛下保重。”闻大队虎贲赶来护驾,刘备颓然起身,自顾自向室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