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忘记这件事,而且是因为那次见面,你才被带到了新家。因为有了你,我过着正常的、健全的、和谐的生活。你成为了我的弟弟,五年前的人间还不曾有这个弟弟,没有你,也可以说,还不曾有我。

    我被我对你的感情重塑了。你是我的一个冥想点。

    所以你是我僭窃来的,小羡,我永远愧对于你。

    没过多久,我就带着你走了。你一年四季都在生病,我想你分我一点生。你哭的时候我也一样。

    我给你求了星月菩提。我说善功攒满了,掰一颗就能抵你的灾祸。你不乖乖戴,发起脾气来总是摔它打它。很长一段时间,我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到沙发底下去找你弄崩的佛珠,按照顺序串起来,每次都很难找得齐。

    不如我去做你手上的菩提,不会找不到,但愿夜里你也不将我摘下,要是你受了委屈,就向我出出气好了。如果灾祸我为你舍身,我一生也就这样完成了。

    上帝从来没写过一出好戏,所以后面回家,发生的我忘记了。我只记得要训练自己离开你,但我看到你就如此发愣又怎有可能?

    我开始接受严酷的治疗方案,试着找回丢了的记忆,想透一口气与你相视而笑。但那时你已经被我撇走了,我又好不起来。我真不知道,世界上存不存在比我们更没有办法的人?

    对了,现在这封信的信封你会眼熟吗?是你大学送给我的其中之一。你常常在信里夹着一片秋海棠,相思木。你字迹恶劣,故意让我认不出。你写得太慢,我看一行半就折起来,得精打细算每天才都有的看。我收到你的情书是一种心灵的硬性需要,就像吃饭睡觉。不可须臾或缺的安慰,否则我会嫉妒发狂,引用你写的“你和她说话我吃醋变成大皮球满地滚”。

    真想抓你起来,余生给你最少限度的自由。

    安心,没有那么可怕。我只是总是吻吻那些字。就像你教室里弹过的钢琴,我的手指也去停在每一根琴键。

    嫉妒说来也还好,因为你不会善气迎人,对所有人你时时搪饰到无可搪饰,敷衍到无可敷衍。你的性格估计令爱慕者敬而远之。但是容貌总是最肤浅的东西,又如果真的那么肤浅,为什么大多数人看不穿它?你不要来问我是否肤浅,我不会在别的脸上看到美丽,我所见的任何眼睛也不及此。

    上大学我逐渐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他们让你攻读法学的初衷,是为了犯罪保驾护航,始末曲直令人悚然,等着你一毕业便跳进圈套。我把许多侮辱堆在你身上,把你要逼走了。到了天将明,你未醒之时,我在你窗下的蔷薇丛站了很久。

    你走了。

    我无处安放,我的狂躁症越来越严重,我不夸大其词,完完全全左右了我。几乎是无颜见你,无法不伤害你。并且记忆成片消失,总是在医院不知昏晓寒暑。酒店的那一晚上,我发着病,我看到你,我怀疑自己在爱一个幻象了。我想令我忘记所有所有,只牢记世上有一个你吧!但矛盾的是,我又宁愿你忘却我而微笑,却非铭记我而悲伤。

    小羡,如果我的病这次痊愈了,我会告诉你:无论何时何地,我对你自深深处感爱思慕。我总是在想,要是世上只有我们两个是多么地好?夏娃亚当最幸福,第二代也别有,该隐就要杀亚伯了。只有两个人,正正好不多也不少。那样,你也不要考虑除了我爱你之外的事情。

    好比,你为什么要深恐于我们骨肉相连,谁在乎?你要知道,亚当便对夏娃说,你是我的骨中骨,我的肉中肉。

    谁要把骨从肉上剜下来,多厉害的手、多锋利的刀也办不彻。

    我不知道怎么去形容了,我们是一个手相邻的两根手指,一个荚里的两颗豆,总要在一起。我爱你是天经地义的事。

    你可能觉得我有点疯狂,有时我也觉得人不能太贪心肠。但我一见到你恐怕又要神经。

    说不尽心里的一切。我做了最为人不齿的行为,弃下你很久,已成定谳,你用恨把我封死了。写坏了好几张纸了,再为自己辩护也没有用了。

    我在这个雨天,想起过去的时光,我们还像孩子在一起静坐半天多好。那邂逅的秋夜,你说哥,睡不着要听故事,我困极了,说以后。以后二十多年我都欠着你一个童话,今天讲给你听。小羡,吻你,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