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声音抬高了几分,语气中不显怒意,有的只是冷冰冰的疏离。他站起身,负手立于床前,他没再看向顾皇后,只冷冷道:“朕还有事,先回去了,皇后近日劳累,还是好生休息吧!”

    语毕,皇上径直离开了坤宁宫。

    金黄色的帷幔起起落落,带来一阵微凉的风,烛光在风中跳动,将偌大的寝殿照得孤独寂寥。

    顾皇后泪流不止,她心脏抽搐地疼着,一会儿笑了,一会儿哭了,到最后,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韩若进来时,顾皇后已经哭不出来了,她一眼瞥见贵人面容上的泪痕,情不自禁道:“娘娘,您这又是何苦呢?皇上一月只来坤宁宫两次,娘娘日日夜夜盼皇上能多来几次,如今皇上来了,您,您何必提及此事?”

    顾皇后哑然失笑,她嗓子沙哑失了温意:“韩若,为了陛下那一点点的爱,本宫连自己的亲侄女都要算计。”顾皇后眼泪流到最后,已经干涸,泪水的痕迹留在脸上,是数不尽道不明的哀痛、绝望,甚至,可笑。

    顾皇后在赌,赌顾锦瑟是否愿意嫁给裴泽,或赢或输,输了,顾皇后就安安心心地当她的皇后,再也不心存他意。

    可若是她赢了呢?

    梁元二年后,皇上虽封顾榕为后,却鲜少踏进坤宁宫,那少得可怜的宠爱,也只是给了作为替身的慧贵妃。

    顾皇后对皇上情深意重十三年,却还不及那个只有一双相似眼睛的替身。

    韩若从东宫时就跟在皇后身边,看顾皇后此刻的模样,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顾皇后不争不妒,无论是在东宫还是在坤宁宫,顾皇后从二品良娣到如今中宫皇后的位置,一路走来,有多辛苦,韩若一清二楚。若说一国之母,母仪天下,管理后宫,宽容大度,想来,应就是顾皇后这般了。

    只叹顾皇后对陛下,一片真心,可陛下的真心,只给了一个人。

    而这个人,已经不在世上了。

    初夏的阳光温暖舒适,洋洋洒洒落在月雅阁内,浸过夜色的院落融进在阳光中,顿显端庄大气。

    早膳过后,顾锦瑟坐在软塌上,庭院深深,暖阳落在身上,舒适惬意。芝兰吩咐人将罗汉床挪到了窗边,微风不燥,阳光正好,顾锦瑟半躺着休息了片刻,眉眼微垂,纤细的手指叩打桌面,陷入深思。

    自那晚在书房顾易生疑后,不知是朝中太忙还是其他缘故,顾易一连几日没在晚膳前回来过。据下人说,顾易这几天回来时都是愁眉苦脸的,心情看上去十分沉重。直到昨日,听顾老夫人身边的丫鬟讲,顾易回来后去了长安院,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才回到自己的住所。

    但无论是顾老夫人还是顾易,都没再就拒婚一事找顾锦瑟谈过,看来两个人是商量过了,从长计议。

    父亲顾易一旦生了疑,就会行动寻找蛛丝马迹,但顾锦瑟担心的就在这里:顾易谨慎小心,事事都要确认万全才会作最终决定。裴铭临走前说了,还会再登门拜访,下一次,且不论顾锦瑟是否有信心再成功拒婚一次,裴铭是一定会准备十足的。前世好歹做了五年夫妻,顾锦瑟对裴铭,太了解了。他要得到的东西,不到手誓不罢休。

    为了太子之位,裴铭连心爱的白月光徐晚儿都能暂时放下,去娶顾锦瑟;成为太子后,裴铭忌惮定国公府做大拿乔,先斩后奏,不顾旧情将定国公府杀得片甲不留。这样的人,一旦认真起来,会做出什么,能做出什么,都不是顾锦瑟能够好应付的。

    如今定国公府正盛,不似五年后被裴铭掏的只剩个空壳,轻易叫人拿捏,趁这个时候,先发制人,让裴铭完完全全失去娶她的机会,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愿落空,却又无能为力。

    顾锦瑟眉头紧锁,捋着时间线大致思考了一会儿,这时,知夏步履匆匆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