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慢慢停了下来,油灯还在挣扎地燃烧着最后一点光亮,老车夫颤颤巍巍对他一拜,朝树林深处跑去。容归见他走远,吃力地挪到马车前,作势要去驾车。

    马车顶棚传来一声闷响,有人道,“煜王爷真是好人,就算以身作饵,也不愿要他人陪葬。”这声音听着讽刺,容归手一顿,缓缓道,“太子殿下为何还不离去?”

    姬怀临不知是怎的,面上带些火气,一步跃上车前,逼近容归,“你,方才故意装的不省人事,就是为了骗我离开?”

    “在下愚钝,不甚明白殿下的意思,眼下若要让人追了过来,怕是要牵连殿下。容归一介废人,摊了个王爷名声,怕也不比您尊贵,若幸得您垂青,替我去禀告父皇一声……”

    “住嘴!”姬怀临一看他这副模样,就恨得牙痒痒,“你倒是看得透彻,谁说本宫……”话未说完,一支箭矢便破空而来,直指容归咽喉,姬怀临神情一凛,用折扇挡了出去,箭矢变了方向,插入了马车的木板之中!尾羽还微微颤动……

    姬怀临一把将容归推进了马车,神色肃然,“老实待着!”他立于马车顶部,冷眼看着朝马车靠近的几人,“聿枫这个废物,这都能将你们放过来。”

    蒙面那几人默不作声,只稍稍辨认了片刻,便提剑而来!姬怀临手中只有一把折扇,偏偏他还宝贝得很,不肯用来作兵器,于是乎打得束手束脚,心中烦闷至极。

    又有一人持剑刺来,姬怀临一声冷哼,扇柄打在他的手腕上,截下了那把剑,利落地在手中挽了几个剑花,看着有几分江湖侠气。左手执扇,右手持剑,借着月光暗去,他凌厉地扫起一地落叶,趁机挑瞎了一人的眼睛!那人惨叫一声,彻底乱了分寸,手中的剑也掉在了地上,被姬怀临刺入咽喉,绝了生息。余下几人,俱不敌这手段狠辣的太子殿下,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被杀了干净。树林中杜鹃啼哭,月光穿过薄云,照在了一众死尸身上,分外渗人。姬怀临将剑丢下,刚想转身,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一道破空之声尖锐地入耳,忽然间,他双目微睁,低头望见了插在自己胸口上的一支箭矢……那雪青色的衣袍瞬间被血迹渗透,他一张嘴,血便从口中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不,箭矢。这些人中,并没有射箭的那人……

    英明一世的太子殿下,他那张古雕刻画的脸上,现出了从未有过的茫然。

    死,他会死吗?

    ……

    姬怀临做了个很长的梦,梦见的不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肆意,而是看见自己满身鲜血,跪倒在地上的场景……他死了。

    他和那具没了生息的尸体对视了很久,看着他眼里的光逐渐黯淡,看着血迹渐渐干涸,才从那熟悉的面容中,看见了自己。

    恍惚间,有人一声叹息,他的尸体在自己面前扭曲了起来,周围变得一片虚无,意识直直地下坠,直到最后,被一线光亮刺入……

    “在下出行不便,无法相送,还请先生体谅。”那声音温凉,仿佛天生就能让人安静下来,姬怀临费力睁开眼睛,却只见了一个模糊的身影,胸口有股钻心的疼痛,让他不由得闷哼一声。

    那模糊的影子转过来,依旧看不清,只能听见他的声音道,“殿下,你醒了?可有什么不适?”

    “容归?”姬怀临哑着嗓子,觉得有些口渴,“本宫没死?”

    容归顿了顿,端起旁边一碗清水,使勺子喂给他,姬怀临嘴唇干涩,也不管这水干不干净,并不推拒。好一会儿,一碗水才终于见了底。

    “本宫的眼睛,为何看不清?”姬怀临强撑着坐起来,紧盯着容归那张模糊的脸。容归微微愣神,片刻后将碗放回了原处,“许是用药的缘故,不出三日,便可恢复原状。”

    许是刚经历了一场生死之祸,姬怀临显得出奇地平静,“你行动不便,是如何将本宫带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