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羽不知道陶谦的家庭情况,但他却亲眼见证过牛辅的悲惨入赘生活,那位甘公肯定不会象董卓那么蛮横,但在甘家,陶谦肯定也是要敌人一头的。

    老陶对门阀制度的憎恨,便由此而生。

    “公节在河内横征暴敛,虽然大家表面上都说,他不尊重朝廷法度,对士族不敬,但实际上,谁都知道他是被逼急了,没钱没粮也没援兵,要他拿什么勤王?”

    说完自己的事,陶谦重新将话题引回王羽身上:“后来鹏举你祸水东引,趁机收编了豪强联军,别人都只说你狡诈,可老夫却看得出,你与公节不同,你是完全没将士族放在眼里。”

    王羽愣了愣神,陶谦指的应该是自己杀韩浩的事,那会儿自己考虑的不多,就是有人惹上门就杀了,自家老爹好容易抢到的钱粮,也不能落在别人手上。就是这么个思路,落到陶谦眼中,却成了自己没有门第之见的证明,王羽也觉得挺奇妙的。

    “中平二年,凉州边章、韩遂反,皇甫义真与老夫一道统兵伐之,尚未建功,就被朝中奸佞构陷罢官去职。时人都说,皇甫义真得罪了张让、赵忠,可真正通晓时事朝局的人谁人不知,十常侍当时的对手是外廷的士党,与皇甫义真何干?”

    陶谦用愤慨的语气提到了又一桩秘事:“其实就是张伯慎那一干凭借家世的幸进之人,嫉妒义真的战功,在后面动的手脚,让张让等阉竖误以为义真是士党中坚,正在策划挥兵回京,行清君侧之事,故而捏造名目,群起攻讦之……”

    王羽听得无动于衷,庞统和诸葛亮却极为惊讶的彼此互望了一眼。

    黄巾起义给了东汉王朝极为沉重的一击,但随着张角兄弟被皇甫嵩等名将扫平,局势却也未必没有恢复平静的希望。

    之所以,沦落到烽烟四起,朝廷威仪不再,西凉绵延不断的战事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

    中平二年,皇甫嵩去职之后。张温被任命为车骑将军,假节,带了十多万大军西进,保卫三辅。这仗一打就是一年多,到了中平三年的三月,张温的大军还滞留长安未归,使得洛阳周边变得异常空虚,三辅的局势却始终没有好转。

    等到中平五年,西凉叛军改以王国为首。卷土重来时,汉廷只能给皇甫嵩一个空头衔,再加上董卓这个助手兼副将,让他去西凉平叛了。

    张温的十余万大军,不但完全没起到作用。而且还给经历大乱之后的汉廷增加了很大的负担,同时还给董卓扩张实力营造了机会。

    “当日皇甫义真去职,张伯慎到任后,不忙着整顿兵马粮草,也不与叛军交战,反而在自家的大本营,玩起了权力平衡那一套。没错。就是玩!他担心老夫和孙文台因为皇甫义真的事与他生隙,故而大力提拔董卓,想将其培养成心腹嫡系……”

    陶谦冷笑有声:“当然,这也是因为董卓的孝敬够多。结果到了最后,连北军的装备,都比不上董卓所部的强。可是,等到一交战。董卓却屡遭败绩而实力不损……孙文台以此为由,认定其有不臣之心。力劝张温除之,结果当场被斥退……”

    “相持一年多,只有零星交战,最后倒是边、韩二贼自己心虚,递上了降表,张温满载金银珠玉,凯旋而归。当时老夫亦在军中,曾亲眼见到归途上分道扬镳的那支车队……单是装财宝的,就足足有二十辆大车,其他钱财之物不可胜数。”

    陶谦一叹再叹,悲呼道:“张伯慎名列三公,位极人臣,会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蠢材吗?他岂会不知道,西凉叛贼降服,只是缓兵之计,待大军退后,定会反复?其实,他懂,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只是兵凶战危,与叛军力战,胜负难卜,何如不动一兵,便收其功?”

    “他做决策时,心里想的不是大汉社稷,天下安危,而是南阳张家的富贵和前程!”这些话在老人心中郁结已久,陶谦说话时很激动,说完也是气喘吁吁的,让人下意识的就为他担心起来。

    “老夫没什么本事,别说影响朝堂上的衮衮诸公,只是这徐州的一干大小世家,就已经焦头烂额了……好在有了你,鹏举!”抬眼看向王羽,老人目光炯炯。

    王羽深吸了一口气,以消化陶谦这番感叹中的大量信息。

    很显然,陶谦入主徐州之后,和地方名士的纠葛,并非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老陶应该也是用了很多手段来分化拉拢,试图削弱这些门阀的影响力,进而将徐州营造成他期待的样子。

    结果当然是失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