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清昨天已经将第一场的台词记了下来,然而许行年今天见到他的第一面并没有问他“剧本看得如何”、“台词记会没有”诸如此类问题,而只是问他:“玩得好吗?”

    不知道“玩得好”要如何定义,陈青清简单回忆上一个月干了什么,最后点了点头:“还算不错。”

    “那就好。”许行年笑了。

    拍戏的场次不按剧本里的时间线来,是全部打乱的,先拍的几场都在影棚里。故事发生在八零年代末,背景是一个纺织厂大院,乡下人张良随母亲搬进纺织厂,认识了宋毅等几个同龄人。

    徐容扮演的角色叫宋毅,是年长张良两岁的大哥。徐容今年三十岁,但竟然一点不显年龄,扮起二十岁的年轻人来十分像样。只见他穿件白衬衫,浅棕色条绒裤,一等一的时尚青年。

    还有一位知名女演员宋宜,在影片中扮演比张亮稍长的姐姐乔琪敏。宋宜是气质挂美人,风姿绰约,且不说剧本中她和徐容就是一对,即便镜头外两人站在一起也男才女貌极其登对。

    第一场戏里徐容和宋宜都是城里白皮肤的时尚青年,只有陈青清黑得格格不入。

    许行年正在监视器前和摄影师说着什么,徐容似乎看出陈青清在紧张,走过来拍了拍他肩膀。

    “徐老师?”

    徐容笑了笑:“这下把我喊老了,我们勉强也能算同龄人,不介意的话……就喊容哥吧。”

    在陈青清这里,徐容和许行年应该是一个辈儿的。徐容他也很喜欢,因为家庭关系,陈青清看同行眼光极挑,单让他以一个观众视角来评判,演艺圈有一半演员演戏都难入眼。这一半里面又有一半在镜头前甚至连演戏都称不上。

    徐容是在他看来许行年用过的演员里最拔尖的,窦俞在外的评价一直很高,但他觉得窦俞胜在老天赏饭吃的电影脸,至于外界吹捧上天的气质,反而有故作姿态之嫌,和同龄段的陈嘉朝徐容比还逊色了。

    “画得有点黑,把你原本的优势都盖住了,许导竟然说正好。”徐容故意找轻松的话题聊,手就一直搭在陈青清肩膀上,“他就是这点不近人情,之前还因为这个被演员投诉过。做他的演员还得有在镜头前不靠脸出彩的魄力和异禀天赋,你说亏不亏。”

    徐容和他说话时语气都像极了一个邻家大哥,陈青清知道他这是有意在带自己入角色,而他也很受用,确实把对方已经当做了戏里的大哥,放松地和他聊了起来。

    不一会儿许行年终于朝这边看过来,陈青清的目光本来在漫无目的地游荡,这下倏地撞上许行年的,对视片刻后他很快移开了眼。

    许行年却仍旧看着他,像在打量一件东西,毫不掩饰。

    都说艺术家的眼光是很锐利的,许多导演就是这样,有的演员怕导演,更怕导演的眼睛。一双眼睛能把你挑中,演员的一切优缺点都能暴露在那双眼睛之下。陈青清一直觉得这应该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没有这样天赋、没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注定做不好导演。

    许行年做手势示意他们可以过去了,徐容收回手:“走吧。”

    站好位后许行年走过来让他们先来一遍,而后再找问题。“给你剧本有点晚,时间仓促,词记得住吗?”许行年问陈青清。

    “记得住。”陈青清点头,“已经背会了。”他就是有这个优点,背词儿快,实际上手里现有剧本的词已经都背会了。

    许行年不带褒贬地点点头:“开始吧。”

    老实说,这是陈青清人生中第一次站到这样正式的摄影机前。说不紧张是假的,之前在学校时候的游刃有余这会儿一点都不剩,要说的台词还记着,可动作和表情已经忘得一干二净。陈青清觉得自己像个没人操作就不会活动的提线木偶,每个动作都慢半拍,台词说得更是生范,像是完全没学过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