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是美,娇是娇,而不可与妧平相比。

    庸脂俗粉、蒲柳之姿,也不配与她比。

    明月光,雪地里,狄律老是淋下一整壶的酒,仿佛颓然。而想她想得久了,他养着伤,苦于寂寞,悲乎冥灭,也添憔悴与无聊,就择了几名顺眼些的。对着新人,他也寻欢,也作乐,令她们扮妧平,扮他的小女鬼。

    红巾红袖,红腰红袜。

    红,是为大婚之色。

    有诗说,龙笛鼍鼓琉璃钟,莺歌柳腰琥珀浓;桃花揉乱红雨落,罗屏绣幕围香风。将进酒,劝君醉,酒不到刘伶坟上土。

    有个叫玉池的,年十七,背影微与妧平肖似。虽仅一两分,也令他欢喜。当时,他伏在玉池背上,磨折许久,又“妧妧”“妧妧”地叫。一旦入了戏、作起戏,一股火来一阵消。忽被鬓间一痕宝光眩了目,竟是缀了妧平的那一支梅簪。狄律方大怒起来,将女子们都逐出,苦恨良久,摔来骂去的,发作似痴狂,也不再宴乐了。

    ——只怪都没一个及得上妧平的。

    此时,塔特奥可进帐来:“小特勤,北方大胜,染杆被擒。”

    “还有呢?”

    “今狄氏独大,功高无二,您何必再屈居于都兰之下?”

    狄律方一转目,按上刀环,呼叱道:“塔特奥可!你想造反?”

    他下跪。

    “谁指使你?我大哥?你还真大胆呐——我留你这一颗人头,不是为了叫你再三试我的!多年来,小可汗与我兄弟俩以叔侄相称,亲厚仁爱,赏赐颇丰。凡有心之人,岂敢不生感怀?我能封特勤,得握重兵,全因有他!我策马战北关,东伐讨突得,取蓝氏,攻玉岭,杀敌万千,斩阿逸可汗,也是为了他!你今失言于我,安知何罪!”

    “小特勤。”他不抬目,“塔特奥可一人来此,聊剖寸心、坦坦荡荡,袖无尺寸之兵,您却还在防我?”

    “好!”狄律站起,“说下去!”

    “都兰之仁,是为妇人之仁。虚伪巧诈,甚于突得。这,你比我清楚!钱,权,女人,那一点点的恩赏,如何能够?小特勤,我侍于狄氏亦有十年之久,深知你天生反骨——”

    狄律那刀,正斜架其肩上。

    他撇开刀尖,望定了主子:“当今,狄氏最贤,当立为长!十箭小特勤,勇谋第一,才智俱盛,不比他们强么?更何况,您所流着的,本是阿史那氏的血。您的眼睛,真像先可汗啊——”

    狄律捂及右胁箭伤,另一手收了刃,背去身,咧出极冷的一笑,而其声平和:“哦,是吗?”

    ——只那信,还是不可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