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结交之情,不会抑制在那些温和的措辞,我的唾骂在他听来,比给他多发一个月月钱都高兴。

    阿彪是个真汉子,他知道自己做的事情都是生死簿上的孽账,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会连累自己唯一的儿子,自己本来还给孩子留了亲妈这个后路。

    结果……,这唯一的后路,最后却断送在自己手里。

    他连名字都没有给儿子起,带来时,还只是个不到六岁的孩子,但那幼小却冷漠的眼神里,已经失去了孩子该有的天真。

    “就叫他,鬼影吧,好歹要跟你一个姓,你叫鬼刀,姓鬼,孩子这么叫,没毛病。”

    孩子给了我,比谁都放心,我跟了大哥半辈子,资历,能力,地位,都已经是一人之下,本来结发妻子过世之后,我不该再有什么盼头,阿彪这个混蛋,却给我硬塞了一个责任。

    孤苦了半辈子,忽然带了个孩子,我居然觉得自己活得有劲儿了。

    记得,那是一个下午,我出去和合作的帮会应酬,我的烟瘾大,酒量却稍差一些,以至于回到住处,都是让人搀扶回去。

    我关上家门,就那么靠在门口,叹着气,这么大岁数了,有些吃不消。

    醉眼朦胧之中,那家具,那摆设,那壁纸,都飘飘忽忽的,就像进了小说里的仙宫,带着飘渺。

    鬼影从卧室走出来,看着我。

    那一刻,我的酒瞬间清醒。

    我严严实实藏在佛龛后的宝贝,影字决刀,就被他抱在怀里,就像是抱着一只猫。

    “小影!快放下!!”

    我从没有那般呵斥过他,但那天,我由衷的愤怒了。

    我不是愤怒他胡乱动我的东西,而是愤怒他的愚蠢,年幼无知的人,根本不懂什么叫生命的贵重,只有我们这些刀尖上滚头的男人,才明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影字决刀,那不是一把刀,那是一个魔鬼,一个带着无穷戾气的恶鬼。

    说来也怪,不爱生气的我,那天生气了;一向听话的鬼影,那天却格外固执,就是不肯撒手,抱着那影字决,比跟我都亲。

    争执之时,刀从刀鞘中滑落出来,我只记得,那一刻,我的心跳都快要停止。

    鬼影捡起刀把,拿在手里有些吃力,他抬不起沉重的刀身,只是拖起半个刀柄,笑得那样开心。

    我第一次见这个孩子笑,我一直以为这孩子天生就不会笑。

    本该杀意凛然的影字决,那一刻却温顺的让我匪夷所思,我就那么愣在原地,看着鬼影拖着刀,在客厅里来回跑,和那些奔跑着放风筝的孩子一样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