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漏檐之下半盏残灯明灭,一个婢女惊恐地看着草垛上的人忽的吐出一口血来,惊叫道:“你可别吓云珠啊。”

    明璇刚刚悠悠转醒,听到这话忍不住嘶了一声:“这是哪里……”

    话一出口,却有些怔楞。

    这声音略略沙哑,与她素日一点不同。

    云珠见状泪珠子越掉越勇:“咱们从崖上掉下来,幸得这老前辈搭救。如今离大埠的庄子还远得很,身上的银钱又被那马夫吞了,可怎么办呀?”

    明璇这才瞥见,旁边瘸了一条腿的方桌上坐着一位正再喝酒的老者,长衣白发,一派仙风道骨模样。

    老者撇了一眼明璇,“啧,左一个少爷,右一个少爷,明明一副丫头样,不知怎么混过来的。”

    见他这么轻飘飘泄露天机,云珠一惊,心虚开口:“老先生什么意思,这可是阳平侯府的嫡子!”

    那老者却不答话,乐呵呵地提着酒葫芦出去了。

    明璇在原地坐了半晌,脑子里似惊雷炸般嗡嗡作响。杂乱纷繁的记忆如雪花片子一样扑簌簌全鼓进她的脑子里,叫她整个人又怔又愣,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她被江怀义和柳宛吟那一对恶人害死,却没料到又在这阳平侯府嫡子薛漱玉的身上活了过来,这阳平侯府嫡子,还是个女儿身。

    原来阳平侯薛敬远于子息上十分苦楚,两任侯夫人和几房妾室生的全是女儿。

    昔日命薄的原配郭氏不受待见,为了争宠,一咬牙一跺脚,这才愣是把簪花的说成带把的,惹得她下头的丫鬟婆子一起帮着瞒天过海,竟也好端端过了这些年。

    郭氏亡故后侯爷又娶了刘氏,依然没将她的女儿身识破,可刘氏表面看起来温良贤惠,实则包藏祸心,生怕这阳平侯府嫡子抢走了那万贯家财,故意纵容原主不说,更暗地迫害,活生生将原主养成了如今无才无盐的模样,一张脸上全是疹子。

    原主本就从小被大家当成手心里的宝,这下更是不喜上进,仗着自己男儿的伪装更成日里在外面惹是生非,为了个伶人与小王爷斗架,气得侯爷险些厥过去。这才将她发配到这庄子上思过。

    云珠见明璇这个样子,以为她在暗自伤心,只得劝慰道:“少爷不必忧心,侯爷虽然严厉,但日后念起父子亲情,还是会接少爷回到侯府的。”

    她自小便被警告不得泄露世子身份,自然是称她为少爷。

    薛漱玉倒是适应能力良好,很快便默认了这个称谓。

    她前世里听闻过阳平侯的声名,倒是个良臣。

    此番借了薛漱玉的身子重生,莫非是上天垂怜,给她一个机会,替亡父沉冤昭雪,惩治那一对贱人吗?

    明璇低叹一口气,眼睛却亮了起来。

    从此往后她便是薛漱玉,定要好好活下去,将前世的帐一笔一笔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