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源深仍旧忍不住往窗外看了一眼,眉眼间流露出些许忧心。

    “这种情况下不要分心比较好。”尤恩笑眯眯地提醒道,“安心,这才是第一夜。”

    “……这不一样。”收回视线的源深安静地思考了一会儿,低声说,“我可从没想过会有这种塑料友情。”他露出一种困扰和无奈的神情,“也许我该庆幸自己还没有寂寞到什么都想抓住的程度,你也没来得及展示更多被我喜欢的特质,否则也不会如此冷静。”

    不然那一定是一场落幕时可笑又可悲的荒诞剧。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吗?”尤恩的笑容染上些许诧异,“很正常的想法,正常到我都有些吃惊了。”

    他的语调透出令人不满的熟络,像白日高空坠落的玻璃碎片,远远地引人注目,又会闪到眼睛。

    源深被这一点刺中了,并抓住了一闪而逝的灵光——他好像明白自己那些“毫无理由”的排斥了。

    “你认识我。”他说,像三流的家用最廉价的笔写出最无趣的文字,语气平稳又克制,“你知道我经历过什么,也知道我为什么会失忆。”

    “猜对了。”尤恩轻快地说,“我有点惊讶你会在这里提出。你不想和我做朋友了吗?”

    “怎么会呢,我亲爱的朋友。”源深并不愤怒,可以称之为直觉的东西在脑内尖叫,好像接下来说出的话会给他带来多么大的危险,“我同样没有恢复记忆的迫切需求,往后也不会为此后悔,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直觉的尖叫平息了。

    而窗边的青年嘴角微颤,他似乎想要继续维持笑容,但徒劳的尝试后,他放任自己露出了复杂的神情,道:“……我很意外。”

    “你不能总认为一切尽在掌握。”源深平静地说,心说其实我更意外你为什么一副很熟悉我的样子——欠揍的要死,“你认识的我,大概经历过一些事吧?”他有些困惑地微笑起来,“我现在拥有的,只是短短二十几年,并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我。”

    “但你确实是他。”不再微笑的尤恩看上去有点危险——但倾听他这番话的人怀疑这依旧是表演:一时的意外发展不足以使这个人表现成这样——他的口吻笃定又真诚,仿佛科学家叙述真理,“最本质的东西是不会改变的,我非常熟悉。”

    你先前才说“人的本质是很难改变的”……倾听的源深在心里比对了一下,有些诧异地扬了扬眉:“感谢你对我的肯定……好吧,令人吃惊,听上去我与你纠葛很深。”

    很奇怪,他们此刻应该算是“撕破脸皮”,但气氛并不剑拔弩张,反而安宁平和得像是在暖洋洋的阳光下进行下午茶……虽然那些惊恐的尖叫声越来越响亮。

    他又往外看了一眼。

    “正确的判断。”尤恩赞赏地颔首,“从陌生人到挚友,再因为一场持续许久的欺骗而彻底决裂。”他想了想,似乎在犹豫这个描述太过简短,“而我一直注视着你。”

    “……”源深脸上笑眯眯,心里MMP。

    去他大爷的,原来还真有一场已经落幕的、可笑又可悲的荒诞剧?

    所以这家伙为什么还要再来到他面前,还是自己承认过的“死缠烂打”留下来……虽然困惑,但他没有在这个时间追寻过去的意愿,一方面是无法信任对方的所言,另一方面……听见尤恩的这番话,确认他们曾经认识后就浮现的隐隐焦躁感,奇异地平息了。

    ……也许这场失忆是他自己干的。脑海中冒出的这个念头得到了本能的肯定,源深轻松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