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觉得这也不错:“不过,抄书写信在哪儿都行,你怎么非得找个陌生地方?”

    叶青时抿抿嘴唇,足足沉默到清溪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才低低地说:“我娘找不过来,也没有人知道她。”

    “哦……”安慰一个不曾得到母爱的孩子,任何语言都苍白无力,清溪只能假装自己是个听不懂人话的呆头鹅,“那在太玄宗也行嘛……你看,太玄宗弟子不能随便下山门,你见不着你娘,何况修仙这事,眼睛一闭一睁就几十年过去了,你娘总不见得能从土里爬出来找你……”

    但叶青时又摇头:“我也不想修仙。”

    “为什么?”清溪想到自己突然晕厥的惨状,解释,“啊……不是所有修仙人都会震裂心脉的,只是我当时别无他法……哎,乱七八糟的,暂时说不清楚,总之就是个意外。”

    她努力鼓动,“修仙有很多好处的,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挤破脑袋想上仙山。不说别的,至少延年益寿,多活一天,多吃一天好吃的,多好。”

    “我不是怕这个。至于修仙……”叶青时盯着脚前的山涧,一只蜉蝣点水而过,薄而透明的翅膀在光下几乎看不见,“蜉蝣朝生暮死,蟪蛄不知春秋,彭祖活了八百岁,一样要死的。书上说生老病死乃是天道,既然生,何惧死,何必浪费精力把一百年的勾心斗角延长成一千年?”

    清溪张了张嘴,发觉无话可狡辩,于是一哂,随手扯了片竹叶卷到唇边,呜呜地吹奏起来。

    她手工活做得奇差,叶笛却吹得好,一支不知从何而来的曲子,吹得清亮悠远,细听有些说不出的哀伤与苍凉。

    日头渐渐向西偏斜,照得她面目模糊,只有个金色的轮廓。女孩独坐石上,衣袂当风,她遥遥看着远方群山,衔在唇间的竹叶轻轻颤动。

    叶青时悄悄挪了挪,靠近那个向自己斜来的影子,他的影子跟着动了,渐渐和女孩的影子交叠,就像轻轻靠在了她肩上。

    **

    接下来三日清溪带着叶青时游山玩水,正事一件不干,擎等着“开天门”。

    这回开的是“小天门”,一大早召集新入门的弟子汇聚到“小天门”前,依次分了刻有名姓的玉牌,按照内门外门分成两列。

    “小天门”过后,足有三千阶渐次向高处,阶末是太玄宗主峰问道台,诸弟子攀上问道台,拜师敬茶,才算正式入门。也只有入门当日,外门弟子能越过“小天门”。

    “小天门”不似“大天门”,筛选更严格,陪同新弟子前来的“闲杂人等”至少得和仙门沾边,清溪一身布衣混在里边,属实是不显眼里的不显眼。

    她悄悄摸到叶青时身边,不无忧伤:“等你过了‘天门’,拜了师,就真是再见啦。我穷得兜比脸还干净,拿不出什么值钱东西,就送你这个做个纪念吧。”

    清溪抚过手腕,解下剑修看重如半条性命的剑意,轻轻握住叶青时的手,将剑意织成的臂环套向他的手腕。

    指尖将要触上臂环,清溪忽然一把拽过他,怒视故意撞过来的几个男孩:“这么阔的路还能撞过来,当心脚下!”

    “这么阔的路也是我们走的路啊,”为首的那个扫过叶青时手里略显黯淡的玉牌,轻蔑一笑,“有外门的什么事?”

    “就是就是。”旁边的附和,“现在就学学怎么避开内门弟子吧,免得到时候冲撞了挨罚!”

    清溪深吸一口气,默念三遍不生气,尽可能平缓地说:“入门皆为太玄宗弟子,同为天下苍生,当下你们拿内外之别挤这条路,他朝面对妖魔乃至大天魔,你们敢不敢分内外之别先冲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