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今年已经足足七十岁了。他原来一直以华佗开创的“五禽戏”健身养生,原本身体底子不错。只是在府中装病的两年,为了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他整日尽职尽责地躺在床上不能走动,终于骗过所有世人耳目,甚至连府里的那些仆役下人们都给一并给骗过去了。

    这么做的结果有得有失。他得以绝地反击,将死棋险险走活,成功赚杀了曾经呼风唤雨的曹爽大将军,终于拿到了多年梦寐以求的麒麟大印,天下尽在掌握。

    同时,他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蒋济等一些多年老友寒心地离他而去,再不复往日情谊,多少令人有些惋惜。

    还有就是,他的身子骨儿已经大不如前,每日愈下。

    如今,他得趁着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弹,临走前替子孙扫清一切障碍,把这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天下给坐稳了。

    反观王凌老兄,虽说比司马懿大了七八岁,却仍然精神矍铄,很有点儿老当益壮的劲头和风采。

    王凌曾历任兖州、青州、豫州、扬州刺史,门生故吏遍布各地。他在各处都施政得宜,平时又爱护下属,悯恤百姓,在军民间一直很有声望,百姓拥护,官声极佳。

    而且,此人绝非一般庸碌武夫之辈。王凌任扬州都督以后,正始二年秋,吴国有名的悍将全琮率几万人攻芍陂,王凌不畏强敌,以七十高龄,亲自披挂上阵,率军奋战数日,成功击败全琮,从此令东吴望而生畏。

    当前,王凌与令狐愚舅甥二人皆手握重兵,共掌淮南一带防护重任。他们若是心怀有异,想联手干点什么事,东南防线变天岂非易如反掌?

    不可。绝对不可,万万不可。

    太傅府颐年斋书房里,黄花梨雕花的桌案上铺着一幅魏国兵力分布图。

    司马懿立于书桌一侧,从东到西,东西南北上下左右,盯着图看了许久。

    他一手敲着桌子,一边心里不住地盘算着。

    魏国的边防南线与西线分别与吴、蜀两国接壤,战略关键性不言自明。目前西线一带也不安稳,自从前雍凉都督夏侯玄奉命撤离长安后,西境便一直有蜀军反复试探骚扰不断。从两军交手情况来看,西蜀姜维的确有勇有谋,非是凡辈。

    不过,西线有经验丰富的老将郭淮镇守,司马昭又已经赶赴长安驻守。就算两军一时难以决出胜负,也基本不用太担心。有自己人镇守着,总体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淮南,却成了压在司马懿心中的一块石头。

    甚至,和西线骚扰不停的蜀军相比,王氏父子更让司马懿感到添堵一些。

    这些年,魏国的对吴作战防御一直部署在东南江淮一带,两国以濡须口、寿春、合肥等地为界。寿春是淮南郡、扬州郡治所,地形险要,历来是兵家战略要地,也是必争之地。因此,魏国一直派重兵屯寿春。

    王凌不同于一般的都督,他是以“司空”的身份都督扬州。

    正始九年时,当时的大将军曹爽考虑到王凌老将军年纪大了,曾经上书陛下曹芳,欲将王凌调回京里享几年清福,任命其为“司空”。没想到老爷子根本不服老,压根儿不想当什么坐在朝里耍嘴皮子的“司空”,几次上书辞拒,表示要老而弥坚,为国尽忠不畏风霜继续镇守边关。

    他虽然辞拒了“司空”,但是小皇帝和曹爽念及王凌的功劳,最终妥协,默允其以“司空”的身份都督扬州。

    所以,这是块难啃的硬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