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鼎香楼的陈小二是司马懿的贴身管家老陈的远房侄子,从河内投奔京城后,便将其安排至鼎香楼,充当了司马家在京城的耳目眼线。

    就连鼎香楼的温老板,祖上都是出自河内郡的。他很早的便时候来到京城,受老陈暗中援手,在城南门内内开下一间酒馆,凭着祖传手艺“坛香酒”,在京城扎稳脚跟。慢慢地,日后才有了闻名整个京城的鼎香楼。

    这位老板对老陈管家感激涕零,自然愿意为司马家做事。包括在南来北往的客官中散布种种小道消息……

    在东市开豆腐坊的秦阿生,是司马家的另一条眼线。趁着每次往司马家府中后厨送豆腐之际,将在东市听到的一些传闻传至府中。

    ……

    秘密豢养并训练死士之事,一直都是司马懿和长子司马师直接负责。

    司马昭虽然隐隐知道父兄在秘密作着筹谋打算,但是,直至今夜之前,他对大哥暗中训练死士之事并没插过手。包括父兄在第二日的行动计划,他也是今夜才刚刚得知。

    他行事一直圆融,不如司马师勇悍果断,却比大哥更为细致谨慎。

    听着外面的呼呼风声,他在房中炭炉旁搓了搓手,有些担心明日能否顺利成事。思前想后地反复琢磨了一阵儿,还是挑了盏灯笼,去了东边“达观居”,弓腰进了父亲书房。

    司马懿正坐在炉火边闭目养神,等待天亮。

    看到司马昭进来,他微微一笑,似乎并不奇怪。似是知他心中所想,“子上,你来的正好。长夜漫漫,距天亮还有段时辰,愿不愿听为父给你讲个故事?……”

    司马昭坐于司马懿对面,抬头望着父亲,“不知父亲要说什么故事?”

    映着炉火,司马懿的面上神情不断恍惚变幻,“建安年间,曹丞相在全国到处网罗贤士人才,为父后来也被征辟入许都。”

    “那时候,在众人心目中,曹丞相帐下谋士分为三等,第一等的,是跟曹丞相征南闯北打天下的,像荀彧荀攸叔侄、郭嘉、程昱、贾诩等人;第二等的幕僚混得也不错,这些多是曹丞相宠爱的三子曹子建身边之人,像杨修、丁仪兄弟;第三等的,便是为父这样的,不仅不受重用,还备受猜忌,跟着同样不被曹丞相喜欢的次子,后来的世祖文皇帝。”

    “当时,并没什么人看好为父,不仅如此,还被一些人在背后奚落戳脊梁骨……在这种情形下,为父到了文帝手下以后,虽比他年长近十岁,却舍去脸面鞍前马后地侍奉他,一点一滴,直至取得文帝信任……”

    说到这,司马懿站起身,笑着拍了拍儿子肩膀,“无论是运筹帷还是疆场拼杀,真正的勇士,都是拼尽全力挣扎到最后一刻,并善于在困境寻找机会,即使只剩一丝希望,也不会轻言放弃,会想尽办法从夹缝中突围。”

    “哼,曹爽那帮蠢货,真是愚蠢自大到无可救药,竟敢带着几个亲兄弟齐窝出动,到高平陵当孝子贤孙去了,可不是天助我也!”

    司马昭会意地点头,“父亲英明盖世,只是,儿心中还是有些担心,明日计划,是否万无一失?若是万一……”

    司马懿又是微微一笑,目中却渐渐露出狠色,“子上,大丈夫处世,要你心思细腻,长处很多,但是论起决断和狠劲儿,还要多向你大哥学学才是……”

    慢慢踱至案旁,司马懿伸手挑了挑灯芯,将油灯拨得更亮些。

    “此时,正是难逢的好时机,此时不动,更待何时?既然他非上赶着送人头,这回,为父岂能心慈手软?莫非要待到他们回京,再任其鱼肉么?”

    “区区一介纨绔子弟,无勇无谋,无德无才,只因得了先帝烈祖给他的大将军印,便鸠占鹊巢占据高位,纵容一帮党羽骑在咱们父子头上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