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晚亭:“……倒也不必数得如此清楚。”

    俗话说得好,命运替人合上一扇窗,必要替那人把门也关上顺便下个闩。现如今命运安排了这一出,必然不允许她这病生的悄无声息,无人知晓。

    只见那上一秒还将“又失忆”说得如同“又吃了顿饭”一般轻描淡写的春铃,下一秒便隐有愁容:“原本府内上下将此事瞒得极好,可是……”

    还有什么比每天失忆更令人忧愁的事?

    温晚亭惊异之余,还不忘找了个极为稳当的床沿扶着,生怕自己听到后半句跌下床去,磕到这个已然不甚灵光的脑壳。

    待稳妥之后,方才万分凝重地点了点头,示意春铃继续说下去。

    春铃脸上愁容更甚,讨喜的小圆脸此刻拧成个皱巴巴的团子,竟让人瞧出些许悲壮的意味来:“可是,今日是小姐的及笄礼,原本只想做成个小宴。却不想,半个京城的达官贵人们,都来了……”

    温晚亭大惊失色。

    是了,比每天失忆更令人忧愁的,是每天失忆却还被人发现了。

    好在温晚亭不过短短地慌了一瞬,便生出一股视死如归的泰然来。

    听闻她失忆前,还干过将新科状元郎敲晕了卖到秦楼楚馆里的光辉事迹。只因那儿郎曾与一青楼女子相好,待大魁天下之时便嫌那女子不洁恐辱名声,负心不说更欲灭口。

    彼时,她父亲温大将军听闻此事,略一沉吟:“你一女儿家,去那种烟花之地不太妥当。”说罢还揉了揉她的头,轻声一笑如春风拂面:“乖,以后这种事让小厮去办就行。”

    温晚亭觉得有父如此,她还能成长为丫鬟口中璞玉浑金、敦厚良善的三好贵女,实在是她的教习夫子以一人之力,在端正她三观这件事上力挽狂澜。

    片刻之间,春铃已为她换上银红镂金百蝶团花缎,正扶她坐在镜台前描妆。

    温晚亭凝目望着玉台鸾镜中的这副眉眼。秀靥柔和如玉,星眸流转清透,一动未动时瞧着纯稚软糯,偏偏她性子飞扬,连同眼角眉梢间便带了三分明媚,如瑞雪初晴。

    担得上“美人”二字。

    可她这么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性格,偏偏生了张如此良善娇柔的脸,实在令人扼腕,苍天不公,不公如斯。

    眼见着春铃为她绾起一个飞仙髻,温晚亭似有所悟,问道:“父亲母亲既然知道我有疾,又只安排了个小宴,何故会有这么多人前来?”

    “奴婢也是听前厅的人说。”春铃手下不停,正握着一缕秀发左右比了比,“是因楚王殿下亲自带着圣上的赏赐前来,那些原本礼到为止的世家听说后,当即携了家眷纷纷赶过来,现如今前厅已是坐得满满当当。”

    温晚亭想象了一下前厅乌压压的人头以及一张张她根本想不起来的脸,便想扶额,偏偏又倔强地生出一丝希冀:“父亲母亲对于此事,可有什么妙计?”

    “没。”

    温晚亭万念俱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