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这些日子以来,李琪倍感痛苦,日日如受煎熬。

    窗口的风更大,如针刺骨。李琪眉头紧锁,思绪万千,对此浑若未觉。

    院中有寒梅,生长正好。

    “冬日将至,寒梅将绽。”李琪心里默默念道。

    他忽然转过身,来到桌前,目光落在一本册子上。此册是他从中书省抄来的一份奏对备份。

    《十难十对策》。

    李琪拿起《十难十对策》,一字字认真读过去。良久,喟然一叹,自我呢喃:“虽已观之十数遍,每每再阅,仍难免惊艳。洞悉时局、明见社稷能如秦王者,朝野上下恐怕再无一人,秦王真乃有王佐之才......”停顿片刻,李琪摇头改口,“不,是有明君之姿!”

    李琪想起前厅那位宫中使者,在他进屋之前,低声对他快速说过的一句话。那位侍者说:“秦王殿下对李大夫可是抱有厚望呢!”

    重新回到案桌前,李琪再度提笔。

    今日之上书会有何用处,以李琪的资历与见识,焉能琢磨不透?

    任圜推举他为宰相,安重诲推举崔协为宰相,这件事闹了多日了。

    今日朝议罢了,李嗣源将任圜、安重诲、李从璟都叫走,会不会提起此事,是不是就是为此事?

    李嗣源让他写这份上书,是不是同时也让崔协写了?其目的,是不是为的就是对比斟酌谁为宰相?

    正因李琪猜得到答案,所以在方才下笔时,他所写内容都显中庸平淡——他不愿也不想与安重诲撕破脸皮。

    然而要他辜负秦王厚望,他又岂能无愧!

    秦王与安重诲之间,不是孰大孰小、孰强孰弱的问题,而是两人原本就没有对立的必要。身为李嗣源膝下最为年长、最有作为的子嗣,将来继承皇位本是顺理成章之事,然而正因为太过顺理成章,所以忌讳更多!做帝王的,难道不怕自己的儿子过早将朝廷握在手中?玄武门之变,缘由何起,太宗又何以能成功,可是还历历在目!

    常理推断,李从璟当下要做的事,唯有四个字:韬光养晦。换句话说,皇帝让你作甚你作甚,皇帝让你说甚你说甚,其它的,八个字应对:不听不看不说不做。

    唯有如此,才能不让当今皇帝感受到威胁。要知道,谁为储君,最终又由谁来继承大统,可是尚早的事儿!

    韬光养晦的反面就是锋芒毕露,而与当今朝堂上最大也是唯一的权臣相斗,可是最大的锋芒毕露!

    李琪虽早就读过《十难十对策》,虽对这位秦王甚有仰慕之情,可下手的文章依旧中庸,就是认为李从璟不会与安重诲作对。李从璟不与安重诲相争,自然也就不能庇佑他。

    然而经过方才一番深思,李琪发现自己先前可能想错了。

    皇子与权臣相争,这种事在历史上并不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