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笼坠下来的位置不算高,两人搬来个矮凳,牧尘光站了上去,矮凳离地面只有30公分左右,也用不着牧尘光再垫脚,但他依然任由素从心拽皱了自己平整的衣角。

    他珍惜着每一次和素从心的靠近。

    温柔的烛火摇曳在灯笼里,牧尘光站在凳子上没有立刻下来,他微微偏头假装在看灯,余光里素从心正仰头心无旁骛地瞧着烛火,琥珀色的光印在她琥珀色的瞳仁里,反射出一圈茶色的光晕,有将人吸进去的魔力。

    两人的影子在地上交叠着,那么靠近,像在相拥,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牧尘光原本想陪素从心守点跨年,可他最终还是心虚地提前离开了。

    素从心终究是熬过了这个她以为熬不过的冬季。

    春节一过,日子就像奔流的河水,拦也拦不住。

    万物复苏的春天似乎有抚慰人心、修复伤痛的功效。

    上个冬季素从心还干涸的眼眶似被绵绵春雨滋润了一样,她望着粉嫩的樱花会哭,瞥见破旧无人的街角会哭,写字时笔芯断了会哭,衣服拉链卡住了会哭。

    这段时间,素从心几乎每天眼睛都有些肿,眼泪说来就来,野蛮得不打招呼,但哭过之后心情会变好,仿佛呼吸的空气都比没哭前清新许多。

    让素从心困扰的是她没法控制不在牧尘光跟前落泪,有时两人正散着步,或在外面吃着饭,她的泪就不自觉地流下来,丰富的泪珠从睁大的眼眶“啪嗒啪嗒”往下掉。

    素从心脸皮薄,通常会将脸转到一边用长发挡住,不叫牧尘光发现,好在他似乎从没发现过。

    善良的孩子连哭都是悄无声息的。

    其实牧尘光只是装作没看见,很多次他都想俯身一一吻去素从心脸上的泪,叫她知道在自己面前落泪并不丢脸。

    春去夏来,似乎是从一声蝉鸣开始。

    这半年发生的都是好事,素从心的手恢复得很好,不会影响正常生活。牧尘光将季林的物品陆续都给了她,素从心也做到了对牧尘光的承诺,只在想季林的时候打开盒子看一看。

    好像承认季林离开对素从心来说,不再是一件毁天灭地的事。

    她逐渐学会了释然,不过放下她是做不到的,素从心也没打算放下。

    七月下旬,素从心收到了房东的电话,对方抱歉地表示家里想换大房子,要把现有这套卖掉,违约金和押金都会退给素从心。

    她刚觉释然的心一下子不淡定了,房子是她大一时为了方便去医院照顾但华院长租的,住了快三年,虽不是自己的房子,但那儿毕竟承载了她太多好的、坏的回忆,是她卸下壳的避风港。

    素从心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路走来,总是在失去和告别中度过,命运似乎给她安排的是一个流浪者的角色,她注定漂泊无依,无家可归。

    牧尘光发誓他可不是跟踪狂,没想到会在去接黏黏的路上碰到素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