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太液池畔含凉殿方向。

    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宋明宪的地方。

    “明宪,待我成了大事,必在含凉殿中供奉你的牌位,朕的六宫,再不得有任何一个妇人,能踏入含凉殿。”

    他正垂眸思量间,忽地见到自己马头前的地上,出现了另一个骑着马的小身影。

    “淳儿?”

    李谊将目光投向自己侄儿的同时,已笑容绽放,宛如慈父。

    九岁的皇长孙李淳,由两个内侍、一个保姆并几名禁军侍卫护着,策马立在桥头。

    “淳儿可是回少阳院?”李谊撇了一眼内侍手中的书箧,关切地问。

    李淳谦逊地行了个礼“见过皇叔,侄儿刚散学。皇叔怎地今日来宫里?”

    “张相公进献了些珍古字画,圣主命我瞧着内侍们收入琼林库。”

    “哦,如此。侄儿去岁末开始研读皇叔所著的《拜月集》,对大历诗派的清空之韵颇有感悟,改日须向皇叔细细请教。”

    李淳的嗓音,还留着一线稚嫩,措辞却显出持重文雅之气。

    李谊听到《拜月集》三个字,不由又想到明宪,心中遽地一震,再看李淳,见那马上的小少年已有皇室端严的派头,眼中的淡淡笑意,仍天真明净,就如他的名字一般。

    李谊轻轻叹了口气“你和绾儿,不愧是圣主的亲孙儿,身姿矫健,神采飞扬。皇叔看着高兴,也羡慕。若皇叔的孩儿不是在他娘胎里就受了诅咒,怎会那般孱弱。”

    李淳笑意骤收,轻轻道声“皇叔莫虑”,然而又卡在那里,到底年幼,似有些窘,不知如何再继续这场对话一般。

    李谊宽和道“不说这些了,皇叔此刻须出宫回府,改日皇叔再寻个机会,来与你说说大历诗派,如何?”

    李淳道“侄儿求之不得!”

    他掣了掣马缰,退到一侧,将桥头的路为李谊让了出来。

    叔侄二人,一个南往,一个北归,李淳快要到少阳院门口时,下了马,撇过头问跟上来的保姆“我要的东西,你可准备好了?”

    保姆忙低声禀道“回殿下,都准备好了。今日是萧氏的周年,殿下几日前就吩咐奴婢过,奴婢怎敢误事。”

    “不仅祭奠我母亲和生母。还有四年前,背着我出宫,拿性命护我周全的顺娘。”李淳盯着少阳院正殿那映在正午阳光中的鸱尾飞檐,轻轻道,“牛奉仪刚为父亲诞下孩儿,想来她正值坐褥中,不得空盯着我。”

    保姆喃喃“殿下仁心,记得对自己好的人,烧些纸钱祭奠一番,老天也看着呢,必保佑殿下这般大善之人,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