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周淮安只觉得又是庆幸又是无奈的满心复杂之情,你说我在农民起义军里才种了点田、搞出点基业来,怎么就会给朝廷盯上了呢。。

    而有了这份朝廷追认的大学之后,看起来距离自己当初订立的目标,也只剩下一步之遥而触手可及了;只要自己公开出示这份东西,并且宣布接受就可以了。也许五代之中就在没有南汉这个政权,而取而代之以自己姓氏命名的新国度。

    然而周淮安很快又冷静下来,这东西也不是那么好消受的,或者说这上面的字字句句都包含着某种引而不发的恶意与用心;因为,这也意味着与义军的身份和过往的理念彻底决裂,以及完全不可避免的一场大规模火并,甚至是持续的内讧了。

    好在经过远征安南之役的锻炼和磨合以后,自己多少有了相应的凭据和底气了;不然若还是之前那种状况下,只怕自己一旦把这东西拿出来,手下人当中都要炸了窝而当场闹将起来了。

    但是现在有了安南劝进的例子和心理准备之后,他们也就不是那么容易激动和质疑、动摇起来

    事实上,这些来自三江军的部属们,亦是颇为投鼠忌器或是忌惮无比,又带着说不明、道不清的隐隐期盼和热切,团团围观着这封东西,而时不时发出抽气和叹声来;

    就像是围着一个时刻在灼烧自身的火堆,或又是个会随时窜起咬人的毒蛇一般;还有人眼中闪烁着各种矛盾与挣扎,或又是面无表情的在转动着什么别样的念头。

    “至少在这件事情上我坦然无私,亦毫无不可对人言之处。。”

    在一片沉寂和失声之后,周淮安主动开口对着一众亲信部下道。

    “在场也都是我信重之人,你们怎么看,又都什么想法,尽管说来好了。。”

    “乖乖,这就是狗朝廷的出具文书,看起来可比安南那些劝进的玩意好看多了。。”

    “未想到林言这厮,竟然也是两面三刀的玩意,真是枉费了黄王的一番栽培和信重了。。”

    “有什么好说的,马上砍了这出卖义军的狗厮。。”

    “管头,不管你咋想的,俺们都听你挺你就是了。。”

    “对对,咋们就跟着管头走就没错了。。”

    一时间帐内的气氛变得热切和浮躁起来,最后只剩下几乎一致的声音来。

    “你说咋样就咋样。。。反正信管头的就没错。。”

    而与此同时在场当中,按道理本该对此反应最为强烈的军中第三号人物柴平,却是像是难以置信而深受打击和震撼的样子,始终脸色苍白而嘴唇颤颤却一言不发。直到周淮安将目光投向他之后,才有些艰涩的有气无力道:

    “无论虚兄弟如何决定,还请看在过往的情分上,给那些老兄弟一条出路啊。。”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柴平就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彻底破灭和碎裂了一般,却是再也无法用那些自欺欺人的理由给弥合起来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甚至捏紧了拳头不敢抬头去看周淮安的眼睛,生怕自己动摇或是做出什么不适宜的举动来;导致在这个场面中引发什么不测的后果来。

    因为他却是想起了当初黄王围困广州时,曾修书给浙东观察使崔璆、岭南东道节度使李迢,索要天平军节度使和广州都督之职,却为朝廷所拒只给以一个羞辱性的率府率告身的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