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犟得,上辈子是个车轱辘精。”

    赵聿生最后丢纸巾进去,丢到她腿上。温童茫然仰首看去,“投喂”的人又全然事不关己状,就那么看着她。

    她架不住眼神侵扰,即刻作势要走,还探头示意吴秘书尽快取车,“耽误太久啦,没得等梁总找我们麻烦。”

    赵聿生闻言,心底不由一阵烦躁。眉眼快能比这天色还阴鸷了,他趁温童不留神,伸手进来按动喇叭。

    “你干什么!”温童骇得一抖。

    “找你麻烦。”

    “……”

    终究他放她开车走人。

    雨小了些,密但不消打伞,地上湿漉漉的轮胎轨迹。酒店停车坪泊满宾客车辆,大大小小,通行容量尤为窄仄。饶是如此,赵聿生站在原地,还是能望见温童的驾驶技艺娴熟了许多。

    濛濛飞灰雨下,那辆勃艮第红像只猫,短暂地来过,

    短暂地走。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然而赵聿生去到父亲病房的时候,后者连说话的气力也没了,哪怕说半个字。

    闻讯赶来的戚友很多,乌泱泱轧满一屋子。天外不住的阴雨,配合这浓到快潽出去的悲戚氐惆。

    “治丧肯定要大办的,这才没几天,形式上的帛金也收不少了。”

    “落到公墓去罢。上海这几年不作兴送上山了。”聿然坐在隔壁床位,同韩媛商议凭吊事宜。她许是在场人里最不显悲的,又或者悲的极致就是不外化。

    总之,年少失恃锻造了她的强心脏,如今人近中年再失怙,她已经变得刀枪不入了,几乎。

    赵聿生亦然。姐弟俩不约而同的冷漠,落进外人眼底,就是实打实的凉薄。

    临来特为备了两包中华,他同众人一一握手问候,也递烟给男士。最终靠到病榻前,俯身察看父亲情状的时候,若愚悄默声过来牵他右手,“老赵……”

    若愚清早就随妈妈来了,却是没敢瞧阿公一眼。他觉得人事太莫测,好端端活生生的一个人,过年精神思想还活络得很,还寄望他学业要发狠,而他反过来还叽歪红包太少……

    且不论这个人过去多少是是非非,弥留之际,他也成了个即将化灰的躯壳。再去定夺他的功过,也没意义了。

    此刻有赵聿生在,若愚才有胆子望望阿公。

    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