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童般,汤午又急忙忙为自己分辨:“可儿与郡主,终究……无甚交情。此等毫末小事,何必禀了郡主去?”

    在提到交情时的一点疑犹,被何音敏锐地捕捉到了:“你又如何能笃定,你二人间并无交情?”

    被问及此,汤午一振袖,恢复了从前面无表情的镇定气度:“我只是区区一小吏,从前为官京兆府,也不过是偶然得了郡主留意。若因着升阶,便忙不迭往长公主府上报喜,倒显得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汤午身姿笔挺,是何音最引以为豪的文人骨气:“我从未想过以攀附郡主的手段上位,阿母是知道的。”

    甚至此刻,他还能不慌不忙地反问自家母亲一句:“阿母先前不也提点了我,切莫对郡主动了心思么?”

    若说口舌之争,何音一操持家务的妇人自是争不过耳聪目明的汤午,可她到底年长了这许多岁:“阿午,有些心思,非女郎是不懂的。”

    “若你相识的,是她母亲当阳长公主、是这京兆任何一家的权贵,阿母都决计不会要你好好同人家把话说开,甚至恨不能叫你离得远远地才好。”

    何音起身,离了桌案,走到汤午面前:“阿母如何不知你的心气与抱负?”

    “可她是闻喜郡主。”

    这几个字落地,震得汤午心尖又轻轻颤了颤。

    “连上今日,我也才将将与郡主打过两回交道,却也知道郡主是个心思简单、好相与的。”何音抬眼,定定地望向立在跟前的儿子。

    “你也不总存了繁复心思与她相交,尽管照常处之便是。只因这样的女郎,若是真将你放心上了,便是至真性情。旁的身世、贵贱、高低的,一概不论。”

    最后这话说来,便带了语重心长:“你可莫要辜负了这份心意呐,汤午。”

    城北的汤宅在教子,城南的长公主府亦在关心自家女儿。

    高髻金钗的宫装丽人接过女婢才烹出的香茶,却不急着送入口,深深扑了茶香入鼻,后又缓缓搁下杯盏。

    才终于舍得匀出一点精力,分给跪在地上听候发落的仆从:“可是今日随侍郡主的骑奴?”

    “是奴。”

    掌管闻喜郡主出行车架事宜的骑奴之长正伏在地上,心底一派战战兢兢。

    闻喜郡主娇贵,却从不为难身边侍奉之人。除却言语骄纵、颐指气使惯了,一向和颜悦色得紧。

    他是万万不曾想到,自己还有直面府邸主人当阳长公主的一日。

    “说来听听。”刘姮今日带着二子孔远入宫,陪着母亲孙太后说了好一阵子的话,又忙着敷衍周夫人,此刻精神有些不济,便只懒洋洋地吩咐一句:“听闻郡主用车架了。”

    这本该是个问句,当阳长公主却说得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