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涛苦笑一声道:“回张御史,在天牢关押一年,就算再健壮之人也受不了不是?”

    林涛显然很清楚这个案子的关键,也大概猜出了张辰到此的缘由,于是他高声说道:“潘旭,是新任张御史来看你了。”

    这句话果然管用,潘旭顿时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奋力坐起身来,手足并用地爬了过来,抓住栏杆对张辰哀求道:“御史老爷,我没有谋划刺杀陈天师啊!是底下士兵擅自行为,与我无关啊!”

    张辰见潘旭满身肮脏恶臭,身体甚至还有好几处明显的溃烂,就像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一般。

    他便回头问林涛道:“他身上已经有溃烂之处,为何不给他上药?就不怕他死在牢里?”

    “卑职早已给他上过药了,可在这里又怎么好得了?他的家人也曾来探望过他,我们也尽量给予优待了,毕竟他还是潘府的衙内不是?”

    这十几日来,张辰其实早已把这个案子琢磨透了,这个潘旭之前从未见过陈景元,也和他没有什么私人恩怨。

    陈景元被刺杀的原因主要还是他为了做法退水,修建祭坛时命人捣毁了好几处民宅,其中便有几名守城士兵的家宅,故而激怒了他们,这才铤而走险袭击于他,而士兵们也亲口承认了这一点,可后来他们又不知为何,反口咬定了是指挥使潘旭唆使他们动手杀人。

    而这个案子的漏洞就在于此,陈景元在东城做法时,潘旭彼时并不在东城,而是在西城巡逻。若是士兵跑来禀报他,他再回去杀人,那光是赶路便至少要消耗将近两个时辰,那陈景元早就做法结束回去了,从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再加上,潘旭乃勋贵出身,前途璀璨衣食无忧,又怎会为了几名士兵的家宅而动手得罪天子宠信的陈天师?

    总之这桩案子到后来就变成了是潘旭谋划刺杀陈景元,当时也有人曾提出疑问,便是陈景元决定在城东做法退水时并没有事先通知,而是上午刚决定,下午便施行,并没有通知守城的军队,潘旭要怎么蓄谋策划?

    当然,唯一的可能就是,潘旭心中对陈景元生了杀机,当他中午听说陈景元下午要去做法时,便事先安排几个士兵去刺杀他,所以潘旭才故意躲到西城去巡逻,目的是为了远离作案现场,防止被人怀疑。这个牵强的假设,便是当时王珪下定论所用的缘由。

    张辰是办过案子的,他自然也知道一些常识,不能因为某种可能性,便随意推断案子是某人所为,关键在于杀人的动机,那么潘旭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反观那几名涉案的士兵,他们篡改供词得到的好处却显而易见,因为他们已经从主犯变成了从犯,案子被潘旭顶了去,又被无限期拖延,他们也不用死,所以那几个士兵到现在一直还活得好好的,关键就在于此。

    “潘旭,你的案子如今已经归我管了。在最后调查的结论出来之前,我不会承认你是冤枉的,当然也不会认定是你所为,你只需要配合调查,如实交代,我一定会还你一个是非曲直。”

    说完,张辰便转身走了,潘旭有些绝望地瘫倒在地上。要知道一年前的那个唐御史,当时也是这么对他说的,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于是自己便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苦苦熬到现在,难道自己真的......真的要被关死在这里么?

    从最底层的天牢出来之后,林涛低声问道:“张御史可还要去看看那几个杀人的士兵?”

    “哦?他们也有资格关押在这里?”

    林涛连忙摇了摇头道:“他们自然不行,悉数被关押在开封府牢城营内。”

    “那你方才问我这话是何意?”

    “卑职,卑职只是想知道张御史是不是准备重新调查此案了?”

    张辰突然觉得此人像是话中有话,于是板起脸问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