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们纷纷散去,一位朋友拍了兀里和的肩膀一下:“你这个做父亲的对儿子也好点呀,看他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别说了。火者在心中默念。

    兀里和送走朋友,踏着通红的晚霞向火者走来,火者有一种错觉,他的脸在燃烧。

    兀里和用强壮的胳膊挟住火者,向屋里走去。火者无言的害怕。

    为什么父亲总有一双强壮的胳膊?

    那天晚上,兀里和将火者的大腿踢青以后,却出乎火者意料,没有再继续折磨他。而是早早上床睡觉,火者得以逃出家门,借夜里的凉气缓解阵痛。也就是那天晚上,从港口停泊的商船上来了一队异邦旅客,其中一人将还带着生牛毛的小鼓和鼓槌扔在他的脚边。

    火者后来才知道,这种小鼓叫做“火者”。

    等到火者在阿鲁浑汗身旁任职时,曾被问道是否因为这面小鼓而改名。火者坚决否认了这个说法,直称自己从小到大的名字就是火者。

    但实际上,他也忘记了。

    那天晚上,当他拾起小鼓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火者一点都想不起来。那队异邦商旅、自己淤青的大腿、无云的夜空,通通被他抛在脑后。

    他只知道,自己将小鼓挂在脖子上以后,一心只想用鼓槌敲响鼓面,再不停歇。

    他敲鼓注视着富庶的家道中落、强健的年老体弱、连忽里模子港口的潮水都起伏难测。

    阿鲁浑汗途经忽里模子,将被当地居民称作异人的火者一同带走。

    而今他敲着鼓,看着大元美丽的公主阔阔真,明白因为她,自己即将回到阔别已久的故土。

    雷鸣没有停止,让船上众人最为恐慌的狂风卷着雨水赶到了。船身摇摆得剧烈,阔阔真几乎不能直立。

    她在颠倒之中,仍然能看见火者那双美丽带着悲悯的眼睛。

    马可·波罗将阔阔真护着走向通往舱中的楼梯口,却发现舱门处挤满了人。

    “让一让,先让公主回舱。”马可·波罗拨开惊慌的侍卫,却发现了舱中的惨状。

    那位执拗而忠心的侍女摔在楼梯正下方,从周围侍卫的神态判断,已经断气了。

    “刚刚的摇晃太剧烈了,她上来得急,没踩稳,就”旁边的侍卫结结巴巴地说。

    马可·波罗注意到不远处,阔阔真所住的舱门是开着的。

    阔阔真刻意避开直视侍女的尸体,却直视到了尸体手边削好的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