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低垂着眼睫,全然没听见他们的对话似的,专心致志地看着桌面上的照片,手指翻动一张,目光随即定住,几秒后抬起来。

    看的依旧是他旁边的人:“有人把护栏的螺丝拧松了?”

    “是的。”赵斯若的注意力重新转移了回去,“但是我们没有来得及细看尸体的情况,他身上一定还能提取到一些微量物证,可以确定他到底是正面往下跳,还是背靠护栏翻下去的。不过,前者基本上可以排除了——”

    她翻出另一张照片,“一般自杀坠楼的人,会因为借力而在起跳点留下蹬踏痕迹,但是这里并没有,而且,自杀高坠案中,起跳点和落点之间通常会形成一定的夹角。我没有机会精确测算,但是肉眼估计,夏中强躺下的位置和起跳点之间一定没超过十度,这个角度太小了。”

    有这些本来已经足够了,足够提起申请,对尸体进行二次勘验和解剖。细致调查之下,肯定还能发现更多证据。

    可她说完这些后,时温却一直没说话,沉默地盯着桌面上的照片,不知道在想什么,反倒显得是透过照片在思考更深远的问题。

    赵斯若问:“你在担心那个警察吗?”

    “倒不是担心他。”时温说。

    想想也是,都敢当众对他动手,必然不会把他放在心上。

    赵斯若一时也猜不到她在想什么了。

    时温抬起眼:“你当时勘察谢一明坠楼现场,没有这些疑点是吗?”

    赵斯若一顿,竟然还是没放下这个案子吗?

    她摇摇头:“虽然很奇怪,可现场没有多余的指纹与足印,墙壁上有明显因为往前借力弹跳留下的蹬踏痕迹,谢一明的身上还提取到了起落点附近的灰尘,除此之外,比对留下的痕迹,确实可以推出当时他自己攀着栏杆跳下去的行为轨迹。”

    时温:“五层楼,他其实本来可以不死的,如果不是落地点的土里藏着半截断了的钢筋。”

    埋藏在松软泥土之下的生锈钢筋,在他落地那一瞬穿透了颅骨,直接要了他的命。

    是有意为之呢,还是运气不好呢?

    她这句话光听语气听不出是反驳还是赞同,内容也不接头尾,只是让人觉得,她对这个结果并不十分满意。

    赵斯若说:“这两起案子虽然都是坠楼案,但截然相反,一个毫无破绽,一个漏洞百出。即便真的性质类似,他杀案,我想不到有什么原因能让一个人在如此短时间内,能力下降这么多。”

    确实很奇怪,所以才拎出来,说服自己。

    时温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杯子放下去的时候,再说出来的话也换了主题:“我现在处于停职状态,不能提交可疑案件侦查申请也没权力下命令。你也看到了,以我和刘明理,也就是那个刑警队长。就凭我们俩的关系,即便他真的觉得这起案子不对劲,只要我提出疑问,他也一定要把不对劲生生掰成对劲。”

    赵斯若皱了下眉,这的确触及到了她的知识盲区。从学校出来也有好几年了,但还从没遇见过这样的人,满心的想法到嘴边,转化成实际语言时,就也只有苍白的几个字。

    “怎么这么过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