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每人一盏,但这仍然是莫大的荣耀,因此所有人尽皆露出期盼之色。

    随着景帝一声令下,宫中侍女们鱼贯而来,她们以三人为一组,一人端着放满流金杯盏的托盘,一人端着有两只酒壶的托盘,第三人则负责斟酒。

    这个时候皇子们已经回到各自的坐席之后,二皇子那古当先接过侍女递来的酒盏,随后恭敬地站着,其他皇子和文武百官皆是如此。

    景帝亦握着酒盏,看着下方众人,缓缓道:“遥想十六年前,先皇在弥留之际对我说,大景能有今日何其不易,要我牢记先辈的艰难与坎坷,切不可耽于享乐。这十六年来,朕矜矜业业不敢稍有懈怠,唯恐辜负先皇的厚望。有赖于诸位卿家的拥护和支持,大景的疆域越来越辽阔,百姓们也能安居乐业,虽然近几年边疆战事不顺,但朕始终坚信这只是暂时的困难。”

    所有人不论心中作何想法,此刻都无比认真地听着。

    景帝前行数步,深邃的目光从皇子们脸上扫过,并未刻意在某处停留,继续说道:“人活于世,要做事不难,想不犯错却没那么简单,因为只要做事就难免会行差踏错,这是朕最深刻的感受。诸位卿家,朕知道你们当中有些人心怀怨望,朕不指望你们可以理解,但是希望你们能够记住一个浅显的道理,唯有大景永远强盛,你们才能享有如今的一切。”

    “便以此言,与尔等共勉。”

    景帝显然不需要旁人的回应,他高高举起酒盏,昂然道:“来,满饮此杯!为大景贺!”

    “为大景贺!为陛下贺!”

    场中所有人都高举酒盏,面朝天子齐声呼应,旋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右侧首席,庆聿恭似乎是在感受美酒的醇厚,因此并未注意到天子的视线朝他望来。

    当然,景帝亦不知道此刻这位常山郡王神情悠然的表象下,正在回味方才他说的那番话。

    “人要做事必然会犯错,陛下,你这不光是为过去的纠葛做一个简单的解释,也是在告诫我们这些人呢。”

    庆聿恭心中默默自语,只不知除了他之外,还有多少人可以听懂天子的言外之意。

    四皇子的坐席位于右侧第七位,前面是景廉五大姓的头人以及二皇子那古,他似乎很满意自己今日所处的位置。

    饮下杯中美酒的那一刻,他的双手微微发颤。

    并非是因为恐惧,而是一股难以言说的亢奋。

    他悄悄四下打量,诸皇子、景廉贵族、文武百官乃至那些护卫周遭的合戈武士都饮下了这杯普天同庆酒。

    身为全场视线的焦点,天子自然不会漏过。

    四皇子忽地呼出一口气,紧接着便听到身后的轻咳声,于是立刻打起精神。

    他后面站着几名随从,其中一人始终垂首低眉,身形略显单薄,正是那位一直被四皇子保护得很好的中年书生。

    那声轻咳便是出自他口,虽然他只能看到四皇子的背影,却仿佛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对他的心事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