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性真大。”独孤简之带着些微讽意的声音从介玺头顶掠过,“得了,歇着去吧。明日有的是该你费力气的时候。”

    他身上的香草味道顺着轻摆的袍边扩散开来,钻进介玺鼻腔。介玺垂眸,遮去眼底神色,听话地应了声“是”才起身,进了药庐隔壁的卧房。

    独孤简之从不接待宾客,自己则惯来睡在药庐角落的竹床上,寸步不离地守着他那些被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丹药宝贝们,这卧房说起来只是当年独孤芷专属的一方小天地而已,但功用也仅限于入夜了去睡个觉,无甚装饰不说,小得就剩张床了。

    其实空间狭小本是利于安眠的,然而,介玺盯着房梁,却觉比前几日更加如芒在背。

    倒并非蛊毒作祟。诚如独孤简之所言,这贪欢蛊在他动情时不会发作。介玺一想到师叔正睡在与自己一墙之隔的地方,脑中便不自觉升起些绮念,连日来每逢子夜都要折磨他一番的刺痛因此销声匿迹。

    所以他才愈发辗转反侧。

    介玺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竟然因为方才那短短的几刹接触而开始不知廉耻地沉溺于对独孤简之的意淫,甚至弄得自己浑身燥热。

    自己轻易地放纵欲望、失去节制就足够让他恼怒了,更别提那臆想玷污的对象是早已超脱俗世欲念的师叔——对了,未来还极有可能在此之上附加个名谓“准岳父”的身份。

    罪疚感像蚂蚁一样啃噬着心脏,时刻提醒着自己何其龌龊。若要以此为代价换个踏实觉,介玺宁愿多受些皮肉之苦。

    介玺心下烦闷,中蛊之时又练功不得,约莫这么发了半个时辰的呆,终于耐不住了,索性使轻功无声无息出了卧房,去外头听会儿竹林风声以静心。

    独孤简之内力深厚,五感灵敏,介玺轻功虽已属顶尖,却也怕自己心思杂乱时会不慎弄出点大动静,将独孤简之吵醒,于是特意在行走时避开了修竹茂密的几处。

    这竹林似是未经人力打理过,分布得毫无章法,介玺身处野趣盎然的自然之境中,神念的确净化不少,只依托着“哪儿疏漏走哪儿”的准则信马由缰,竟没意识到,脚下正是条独孤简之经年踏出的暗径。

    静心是没静成,介玺稀里糊涂走到一池冰泉之畔,反而无意间目睹到让自己越发气血上涌的一幕。

    这冰泉乃是天然而成的山中活泉,一年四季流动不息,又用药材浸泡过,是处独孤简之用来做药浴的药泉,对内力恢复和练武之人的筋脉都大有益处。

    独孤简之计划明日一试的解蛊之法,便是要将蛊毒引到自己身上,再以毒相斥,使蛊虫自行消溶,因此,提前排出体内污浊便是必不可少的。

    山下布了精密的机关阵法,常人极难上来,纵是将那些奇门遁甲一一破解……独孤简之自恃内力盖世,除介玺之外,江湖上应是再无高手有能力悄无声息近身的。但介玺最重规矩,不会轻易窥探他人隐私,料想他也不敢擅闯。

    因而,独孤简之未多戒备,盘腿坐在那汪清泉之中调和着内息,阖目泡得惬意。

    他生来是不畏寒凉的体质,泡在泉中时便不去运功抵抗寒气,反而借着泉水的流向,将自身内力一并收敛。没有了抗拒之意,水中寒气便裹挟着独孤简之的真气倒灌入他体内,如波涛般绵延起伏,顺着血液流淌,最后汇聚到丹田处,同自身内力难分你我。

    泉水冰冷,连岸边都因水汽弥漫而透着一股阴凉,沁人心脾,只消泡上一会儿,便觉浑身舒爽,满身的燥热竟也消减不少。

    撞见这一幕的介玺却恰好相反。冰泉旁萦绕着的冷气丝毫无法降下他身上的温度。

    在意识到自己无意间目睹了独孤简之沐浴的美景后,介玺只愣怔了片刻,身体便先于理智做出选择,迅速提气闪身,就近找了块可供藏身的怪石来躲。

    他心知自己该立刻回避,而非继续令人不齿地驻足窥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