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车中人一身单薄白衣,形销骨立,琵琶骨被洞穿,周身贴满了禁制符咒。大雪中,白衣本该不明显,可他身上的绽开的鲜血,如雪中大片红梅,着实太过醒目。

    风雪模糊了他的面容,令人看不清楚他的模样。

    唯独可以看出,他还很年轻,一条缎带蒙住他的双眼,缎带上也是血痕。

    “他瞎了。”不知是恶意还是古怪的喟叹。

    也不知谁先扔出第一个砸他的东西,有尖锐的刺石、恶臭的兽果,甚至脱下的鞋履……

    其间伴随着凄切哭声:“都是因为你,我夫君才惨死在邪物手中,你还我夫君!”

    “我的弟弟,也永远回不来,世间怎会有你这般铁石心肠的人。”

    “你越家一百五十八条人命,又哪里够偿还!”

    囚车中的男子面色冷然,他躲不开如大雪般密集的秽物,或许也没想过躲。

    他的额间很快被砸破,但他身处苍茫大雪中,就像冰石雕成,不论什么伤害砸向他,都像砸入了死水当中,不起一起波澜。

    反倒是押送他的黑甲卫,被阻了路,大喝一声,维持秩序。

    有人不得不拉着自己的亲人:“他的心冷着呢,越家那一百五十八条人命,处刑之时,也没见他现身相救。总归这孽障是要死的,且就在这几日,我们也算报了仇。”

    他的心冷着呢。

    这句话,过去湛云葳不知听了多少次。

    但那时,他还不是乱臣贼子,是杀邪祟的彻天府掌司,挡在灵域与渡厄城的壁垒之前,造出许多惊才绝艳的灵器,护卫着王城与人间。

    他的奶嬷嬷曾告诉她,说:“他倒也并非这般凉薄,唯一那点温情,给了曲小姐和他那个哑巴姐姐,再容不得旁人。”

    湛云葳远远望着那人。

    她与他相处的时日甚少,脑海里一时竟然也不记得他到底长什么模样。

    唯一记得他有一双锐利冰冷的眸子,垂眸看人时,带着一股子凉薄意味。

    如今这双眼也瞎了,他的模样彻底模糊起来。

    她压下复杂心绪,双指捏碎符咒,悄无声息跟上黑甲卫。

    天色一点点黑下来。